作者:怪诞的表哥
“还有一事,贵妃被撵出宫了,右相可知此事?”
吴怀实说着,等了许久,不见李林甫回答。
他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再次向屏风走去,屏风后却是有个哑婢走了过来,冷着脸请他离开。
***
薛白离开右相府,刁丙已上前牵着他的马,也不说话,只引着他往东市丰汇行而去。
这是出事了。
到了丰汇行,薛白不慌不忙步入秘室,只见杜媗、杜妗正满面愁容。
“事发了?”
“是。”杜妗道,“你的案子犯了。”
杜媗舍不得对薛白卖关子,径直把事情原委说了。
“迟姝死后,我们派人一直盯着寿王府,今日,吴怀实过去了一趟,秘谈了许久。”
说话间,又有消息送来,杜媗去接了,道:“吴怀实去了右相府,你前脚出来,他后脚便进去了。”
“媗娘再帮我盯着吧。”
杜媗知这两人又有些疯狂的计划想单独谈,不愿走开,杜妗遂上前贴着她柔声说了几句。
“倒不是别的,怕你听了瞎担心,我保证不吃独食,晚些让阿姐吃独食。”
“别瞎说了。”
杜媗拿他们没办法,只好去帮忙盯着消息。
她出去了,薛白便道:“看来,我又撞在吴怀实手上了。他该已知晓,是我与李琎说了李倩还活着之事。”
“我安排了几个好手。”杜妗道,“你若点头,他回宫的路上我们便可了结了他的性命。”
“杀他容易,留下的麻烦却更难收场,正是杀了两个内侍省的人,反将事情闹得更大了。”
“不怕,这是宫闱秘事,杀了吴怀实,宫中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查。”
“杀是不能杀的。”薛白思忖着,道:“但你说得不错,这是宫闱秘事,与朝政不同。此事李隆基不会听朝臣们的意见,只会问一两个人,高力士、陈玄礼。”
“难处便在于,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远比不上吴怀实,毕竟他才是身边人。”
“是啊,这次破局说起来容易,但要让李隆基完全不相信吴怀实所言却难。”
“也未必难,你大可矢口否认,谁会信你在追查三庶人案。”
“不仅有人信,还有人会联想到我是李倩,你觉得呢?”
杜妗想了想,不由笑了出来。
“也对,除了疯子,谁敢冒充李倩?”杜妗得意地笑出来,“世间只怕仅你我二人有这疯主意。”
“所以,旁人更可能当我是真李倩。”
“那就更简单了,李隆基、高力士知道李倩已死了,定是不会信。”
“但还是会杀我,因为吴怀实一告状,我确实是太僭越了。”薛白道:“除非我能反过来攀咬他,要活命,对质时不能成为圣人讨厌的那一个,就像御前斗鸡,目前为止,每次总有一只鸡能活下来。”
“可他能有什么罪证?”
“是啊。”
薛白随口应着,接着便因想到了别的事而走神了。
“在想什么?”杜妗拿头发挠了挠他。
“我在想,吴怀实若是误认为我是李倩……未必是坏事。”薛白道:“等到以后,我们还要想方设法证明。”
“以后才是皇位,如今可是死罪。”
“所以,如今制造证据,比以后要可信的多。”
杜妗道:“你还能帮着吴怀实制造你是李倩的伪证不成?”
“为何不可?”
“太贪心了。”
他们在考虑的无非是两桩,一是怎么做更像李倩,留下痕迹以后让人找到;二是证明与李倩毫无关系,吴怀实一旦告状全都是荒谬。
这是完全矛盾的两个方向,似乎不可能找到一个办法能同时满足薛白的想法。
薛白有一个找答案的思路,他闭上眼,想像自己就是李倩。
作为一个身负重任的幸存者,经受冤枉归来,现在想做什么,又该如何保护自己?
“若是李倩,会把这些仇人一个个除掉。”薛白喃喃自语道,“不像我,对他们都太宽容了。”
“殿下想除掉谁?”
“杨洄出谋划策,哄骗李瑛披甲入宫,该杀;李林甫在朝中助武惠妃母子,该杀;还有寿王李琩,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因他而起,不杀是不行……”
说到这里,薛白停了下来,睁开眼,有了一个思路。
“寿王李琩,李隆基很嫌恶他啊。”
杜妗与他对视一眼,当即会心,眼眸一亮,道:“有时,因一个坏事的帮手,再好的计划也可能失败。吴怀实第一个见的就是李琩。”
“那就有一个初步计划了。”
薛白比吴怀实更明确一点,那就是李倩是真的死了,因为那就是他骗李琎的。
而李隆基是最了解真相的人,也知道李倩是真的死了吴怀实被怨恨左右而杜撰出来的事确实能激起李隆基的杀心,需得要想个办法,把杀意全推到李琩头上。
很难,且具体怎么做还未敲定。
薛白侧过头,问道:“是我太贪心了吗?”
杜妗不由搂了上去,低声道:“知道吗?在我眼里,你比真李倩更有资格取这皇位。”
“我心脏。”
杜妗并不嫌弃,笑着点点头,道:“手段也脏。”
……
长安城很多人都知道薛白在官面上升官飞快,十分了不起,却不知薛白在暗地里有多少势力。
之后几日,便有更多的眼睛盯上了吴怀实。
安业坊,提着食盒的伙计站在唐昌观附近转头四看,寻找着送菜的地址,目光偶尔一瞥,能见到吴怀实从守卫森严的唐昌观出来。
“于唐昌观待半个时辰。”
很快,消息便从安业坊递到了东市丰汇行。
杜妗看罢随手丢进火盆,思忖着吴怀实在半个时辰内与唐昌公主都聊了哪些话,是否编织了从皇孙变成薛白的故事。
而在阁楼下方,又有伙计匆匆而来,禀报吴怀实又派人往十王宅盯庆王了。
暗潮涌动,薛白却还没有找到李琩与吴怀实勾结陷害他的理由,以及两人的罪证。
他还缺少破局的钥匙。
***
直到某个夜里,他在梦中隐隐听到了歌声。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
薛白睁开眼,却见天已亮了,颜嫣正坐在榻边穿罗袜,摇头晃脑地哼着歌。
她不太擅于唱歌,调子唱得支离破碎、奇奇怪怪,唯一好在声音好听。
“嗯?你哪里学来的这歌?”
“你昨夜哼的,我照着学的。”
“我哼了吗?”
薛白有些意外,有些担忧。
之后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并除掉李琩与吴怀实的办法……但只怕实施不了。
那个人,又怎么可能帮他去害李琩?
该还是太贪心了,这次求保全性命都难,竟还顾着往后……
第325章 哪吒
青岚走过小径,站在花圃边看向正在打太极拳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只觉赏心悦目。
等到他们收了势,她方才上前,向薛白低声禀报了几句什么。
过程中,颜嫣则走到了廊下,披了一件外裳以免着凉,之后看薛白还在听青岚说话,她便走到桌案边先吃着茶点,边与永儿说话。
“知道这个蛋羹好吃,又香又滑。”
“娘子小心烫。”
永儿随口应了,心思却还在薛白身上,好奇青岚在说什么。
她觉得郎君有很多事务都是杜二娘、青岚知道,反而身为正妻的娘子却什么都不知道。偏是连她这个婢女都知道着急了,娘子却还是浑不在意的样子。
“永儿,你尝尝这个。”
“娘子你多关心一下郎君呀。”永儿小声提醒道。
“我才是病人,关心他做什么?”颜嫣随口应道,“我该多关心我自己才是。”
永儿听了急得不行,好在不多时,薛白已向这边走过来,他才站定,颜嫣塞了一块枣糕在他嘴里。
“怎么样?”颜嫣问道。
“蛮好吃的。”薛白答得也随意。
他们两人的相处,谁也没刻意想显得更像一对夫妻,或以此来作为要求。抛开永儿的忧虑不管,他们自己倒是颇为自在。
“既吃了我的早膳,你很久没给我新的故事了,葫芦娃我都画成伱说的连环画了。”
“那今天带你出去踏青?”
“好啊!”颜嫣一听要出去玩就高兴,不知想到什么,狡黠地偷笑了一笑,摇头道:“还是算了,不去了。”
薛白正要去安排,闻言停下动作,与她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去吧,许久没一道踏青了。”
“阿兄……夫君这是诚心诚意地请我去吗?”颜嫣双手背至身后,微微得意。
成婚至今,她恰是在得意忘形时偶尔还是会喊错称呼。
“是,我诚心诚意地请你去。”
“分明是打着我的幌子出门,却敢说诚心诚意呢。”
“你若真不想去,那便算了?”
“那,夫君与我说这次又是什么安排,我也好配合你。”
薛白也不瞒她,招招手,附耳过去,颜嫣心里还是好奇的,不自觉地踮起脚去听,却见他道:“去见贵妃一面,请她在圣人面前为我美言,但不能让旁人发现。”
颜嫣站累了,一手搭在薛白肩上,凑到他耳边问道:“我也能见贵妃吗?她真像传闻中那么美吗?”
“走吧。”
薛白这一家人遂乘了车马,去了曲江游玩。
路上,薛白给颜嫣、青岚说了个哪吒闹海的故事。
“陈塘关总兵李靖就是后来的托塔天王,《西游记》里也说过的,但他的故事在《封神演义》里,以后再与你说。”
“夫君这里拎一个小故事,那里又拎一个,何时才能说个完整的?”
颜嫣先是抱怨了一句,之后拎着几处细节问起来。
“李靖的名字,是夫君瞎编的,还是指的是李卫公呢?”
“那是殷商时候的大将。”
“可殷商时连李姓都还没有。”
薛白只好胡诌道:“也许李靖是天王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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