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但杜媗其实能感觉到他的燥热,哪怕他平静地躺在那,少年男子身体里的高亢情绪她还是能感受到。她遂也辗转难眠。
又熬了半夜,终是将自己熬得累了,她才沉沉睡去。
***
天还没亮,两道身影便牵马离开了驿馆。
“他们的马还在。”
“走吧,三十步再上马,免得惊动他们。”
轻手轻脚出了驿馆,走了一段路之后,薛白道:“三十步了。”
“哪有三十步?”
“我数了。”
“你那叫一跬,看好了。”
灰蒙蒙的天色中,杜媗将马绳递给薛白,提起裙摆,迈了左脚,再迈了右脚。
“一跬,一跬,两跬为一步,可明白了?”
“明白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杜媗便笑起来。
两人刚出来时还有些尴尬,此时才算又自在起来。
再往前走了十五步,他们才翻身上马,纵马而行。
赶到城门时,正见城门在晨鼓声中缓缓打开,沿延平门大街一路向东,回到升平坊已是巳时,隅中,杜宅正在准备用午膳。
“啊,你们昨夜跑到哪去了,家中担心了一夜。”
杜媗根本就不理会杜五郎,带着薛白匆匆便往内院赶。
便是路上遇到卢丰娘,她也只问了一句“阿娘,二妹在哪?”
“在屋里,哎……”
杜媗匆匆小跑过游廊,推开屋门,只见杜妗正坐在那捧着一卷书在看。
“嗯?”
杜妗抬起头来,打量了门外的两人一眼,眼中闪过狐疑之色。
杜媗道:“问到了,长宁公主府。”
“进来说。”
“来不及了,吉温在查薛白。”
杜妗起身开始找东西,道:“长宁公主生子杨洄,杨洄尚咸宜公主,如今长宁公主府实则为咸宜公主所居。”
说话间,她已从匣子里翻找出一支李花金簪来,递给杜媗,道:“我不好出门,这是咸宜公主曾佩戴多年的金簪,你可凭此求见……把衣服换了。”
“我便说你有办法。”
很快,杜媗转到内室换了身华贵的襕袍。
再赶回到前院,杜五郎又招呼道:“哎,正好来吃午膳。”
“没时间了。”
杜五郎于是放下胡饼跟上。
三人策马赶到平康坊,翻身下马,杜媗向薛白低声道:“你莫露面为好,我与五郎先去问问。”
“好。”
看着杜家姐弟上前叩门,薛白则是往平康坊西街上一间食铺坐了,点了碗馄饨慢慢吃着。
待到正午,杜家姐弟还未出来,却见一行人牵马从西坊门过来。
***
“辛十二。”
走在路上的辛十二忽然听得人喊自己,转头一看,却见是自己正在查探的薛白。
再听薛白语气中带着威望,他不由有些心虚起来,上前赔笑道:“薛郎君,好巧。”
“那个逃犯拿到了?”
辛十二愣了愣,才知薛白问的是谁,忙道:“那等亡命之徒,岂是小人能拿的?”
“哦?右相召你来审人?”
“这……是啊,小人正要到右相府去。”
“去吧。”
薛白挥了挥手,就盯着辛十二。
辛十二被他盯着,只好往南拐去。
走了一会,便有人问道:“管事,真去右相府吗?”
“该死,等那小子走了吧。”
***
“薛白。”
辛十二才走,杜家姐弟便从后面赶上来。
“先走再说。”
三人连忙从西街出了平康坊,一路赶回杜府。
杜妗早已在等着了,将他们招到偏厅。
“如何?”
杜媗道:“咸宜公主今日不在,府中管事接待了我们,待我问及公主府中是否有丢失的官奴,他摇头说没有。我又问他,可知附近谁家有人丢了,他便反问,丢的可是美少年。”
“哦?”杜妗神色一动,道:“如此说来,他该知道些什么。”
“说是,公主府边上的蹴鞠场冬日空置,无人看顾,昨日便有个美少年从蹴鞠场中醒来,却是朝中某位重臣丢失了多日的儿子。”
杜五郎抢着说道:“这美少年说自己是遇到了一位女神仙,这些日子便住在那女神仙处。旁人不知,但公主府的管事却知道,这美少年所述的女神仙住处正是虢国夫人的住处。说来,虢国夫人在长安掳掠美少年也不是才有风声了。唉,大唐如今真是世风日下,长安城的治安也太差了。”
这结果却是薛白始料未及的,他不由沉默下来。
原本才清晰些的思路,反而有些乱了。
杜妗则道:“换言之,薛白很可能是被虢国夫人掳走的某家高门子弟?”
“有可能。”杜媗道:“宣阳坊就在平康坊南面,若说是虢国夫人做的,每次都将人丢到临近的平康坊,确也不算远。”
姐弟三人议论许久,愈发倾向于这种可能。
唯有薛白始终摇头,认为是错误的方向。
“为何?”
薛白略略迟疑,道:“我虽丢了记忆,醒来时……却不觉得有空虚之感。”
杜媗微微一愣,背过脸去。
杜妗则沉吟道:“不论如何,眼下这是一条线索。”
***
傍晚。
宣义坊,杨宅。
裴柔听得前院传来了男人的声响,连忙补了些胭脂,款款赶过去一看,却见来的是那口臭的吉温,白眼一翻,当即便转回后院。
偏走这一趟,还让杨钊逮着吩咐了一句。
“热壶酒来。”
“喏,郎君。”
裴柔娇滴滴应着,手里却什么也不做,免得让吉温那臭嘴沾了自家的杯子。
前堂,杨钊招呼吉温在胡凳上坐了,问道:“审出来了?”
“此事莫要打听。”
吉温摆了摆手,眼中有疲惫一闪而过。
他刑讯过许多人,这次却是遇到了硬茬。
“今日来,是右相有桩事交代于我,却需杨参军帮衬一二。”
杨钊一听就笑了,转头就向大门看去。
他帮人做事素来有原则,眼见吉温登门不带礼物,脸上的笑容便矜持了起来。
“欸,需用车运的,都是些粗笨物件。”吉温道:“我近来得了桩珍宝。”
他倒也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狭长的木匣递过去。
杨钊打开一看,见是一条金花宝钿项链。
“嚯,绿松石。”
吉温微微讥笑,暗骂这乡下人如今长进了还算知道绿松石了,嘴里道:“值钱的是这做工,这么小的五瓣花,其实是金丝绕成,花蕊镶嵌珍珠、绿松石,每朵小花都经捶揲、拉丝、编织、錾刻、镶嵌之法,可谓巧夺天工。”
杨钊目放异彩,连连点头。
吉温这才道:“有桩事,还想请杨参将帮忙问一问虢国夫人……”
第25章 攀高枝
一大早,杜五郎便推门进了薛白屋中。
“杨钊来了。”
“嗯?”
杜五郎叹道:“想到是右相府派他来,我便好焦躁啊,也不知何日才能摆脱这些奸佞。”
“别急。”
薛白笑了笑,依旧是这句话。
两人到了前厅时,远远便见全瑞正在坐陪,杨钊则拿着一份礼单津津有味地看。
“我兄弟来了。”杨钊当即招过全瑞,在礼单上一点,道:“这个……我送给薛兄弟,从礼单上划掉,重新做份礼单给我吧?”
全瑞道:“不必麻烦,杜宅再送份同样贵重的礼给薛郎君,礼单就不必换了,杨参军看这般如何?”
“真送?”
全瑞忙道:“自是真送。”
“好!”杨钊又做了个人情,大笑道:“还须麻烦管事的帮个忙。”
“杨参军请讲。”
“派人帮我将礼物送到宣阳坊虢国夫人宅。”
薛白听得这句话,心中微微疑惑,须臾便想通了什么,不动声色往里走去。
昨日才查到虢国夫人,今日杨钊便要带自己去宴请,他不认为这会是什么巧合。
“一定办妥。”
全瑞拱手行礼,转身而出。
从刚进门的角度能看到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薛白进了厅,当即笑道:“国舅好大方,每次得了礼物,转手便送出去。”
“这你就不懂了。”杨钊志得意满道:“舍得花钱结交贵胄,待上进了,岂差这些钱财?”
“好气魄!”
薛白虽是随口敷衍的三个字,却还是能一下让杨钊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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