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他则在沙盘上演示,与薛白讲述他需要怎样的砲车。
等到管崇嗣买了石脂回来,薛白闻了闻,一股辛辣味扑鼻。
王忠嗣竟是直接搬了一块石头到院中,倒上石漆,火折子一点,“轰”地便燃起熊熊大火。
杜五郎吓了一跳,只觉热气扑面,目光看去,黑烟把院子熏得乱糟糟,一片狼藉,场面十分骇人。
“啊这……是自己家……”
王忠嗣像没看到,任火势熊熊,与薛白继续说话。
“此番薛郎出手保了我一遭,我看得懂、也记在心里。可惜军情紧急,不能久在长安,待拿下石堡城,再寻报答。”
“王将军客气了。”薛白也不与他婉言客气,“能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且我也有私心,只盼王将军报功时莫忘了我的请求。”
“好,坦荡。”王忠嗣道:“你若不能中进士,可到我幕下历练,我为你举荐为官。”
“多谢将军,春闱若不能登第,必投奔将军门下。”
王忠嗣久在边镇,说话自在惯了,却也不是全无分寸,笑道:“当然,以薛郎之才,必是能及第的。”
“谢将军吉言。”薛白道:“对了,还有一事,不知可否请将军……”
“但说无妨。”
“将作监主簿萧邡之检举我们私造军器,不论目的如何,并未真伤及我们。听闻他已被下了刑部大狱,他家人却无辜,且他儿子曾与舍妹有婚约……”
“好!”王忠嗣大手一摆,道:“我会保萧家。”
“多谢。”
“不必谢,你气量恢宏、格局宽广,我便小器了不成?朝中有只斗鸡,近年来动不动就索人全家,我早看不惯。”
于薛白而言,这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
他知会对萧邡之灭口的必是东宫,恰让王忠嗣来保一保无辜,看其人与李亨是否万事都一条心。
……
烈火裹着石头烧得发出了“噼啪”声,王忠嗣亲自提了一桶水站在一旁等着,人也像石头。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他猛将一桶水浇下去,受热的石头突然受凉,“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石漆可用。”王忠嗣道,“石堡城昼热夜寒,此法或可行。”
商议妥当,又请了匠师安帛伯依这办法造军器,薛白方才告辞。
***
出了王宅,杜五郎才舒一口气,只觉被那股杀伐之气压得憋坏了。
他有些遗憾,没能与王忠嗣说上话,连见礼都不曾。
但想来四镇节度使忙着边关重事,岂有闲心理会自己一个少年郎?他反而愈发感到对方了得。
“大将果然是大将,与这长安城里的人都不一样。”
“嗯。”
“对了,你也知道我的事了吧?”杜五郎道:“我与三娘……那个……”
薛白道:“看三娘的心意,若她肯嫁你,待你春闱授官之后议亲便是。”
“真的?!”
“我说了不算,问你阿爷,问柳娘。”
“哎,你怎么一直唤你阿娘叫‘柳娘’,多生分啊。”杜五郎道:“我还得每次替你哄她,免得她积闷在心里。”
薛白懒得与杜五郎说。
如今他的才望已在渐渐积累,连李林甫都不敢轻易再构陷他,那等到及第授官、人脉铺开……总之有了足够的实力,他或有可能去当薛平昭,谋求河东郡公的爵位。
真假他根本不在乎,反正不可能真把谁当成亲爹亲娘去孝敬。重要的是,能否接得住这个身份。
眼下还差很多,但已有了想法。
***
出了延寿坊,已是下午。
两人驱马回了长寿坊薛宅,恰见一辆奢华马车停在门口,却是虢国夫人要见薛白。
薛白早有预料,这次则将青岚也带上。
……
“这是你的贴身婢女?”杨玉瑶喜欢美人,一见青岚便仔细打量了一会,讶道:“还未开脸?”
“是。”
青岚听了,恨不能把脸埋到衣领里去,杨玉瑶愈觉好笑,向薛白道:“你不碰她,可别说是为了我。”
“为了专心学业。”薛白道:“她是皇甫德仪娘家的孙女,因此有人指我与她是李瑛余孽,相互勾结。”
“是是是,一心仕途,真了不起。”杨玉瑶掩嘴而笑,啐道:“你这妖怪,又想利用我。”
“不是利用,我想给她谋个功劳,好赎籍入良,此事已拜托了王忠嗣,担心往后有人又以此作文章,先与你说一声罢了。”
“这小婢子,三生有幸遇到这样的主家……明珠,你带她去玩,吃些糕点,裁几件新衣衫。”
“是。”
待婢女们退下,杨玉瑶拈起一颗樱桃,轻轻一丢,丢在薛白脖子上,啐道:“许多日不来,原是攀上了玉真公主,往后用不到我了。”
“想知我为何如此?”
“过来说。”杨玉瑶抬脚勾了勾薛白。
“咸宜公主指我是薛锈之外室子,我亦不知真假,可万一再遭构害,必死无疑,多备些自保的手段……”
“别怕,姐姐护着你。”
杨玉瑶听罢,俯首从薛白脖子上咬走她方才丢过来的樱桃,秋波一扫,媚态横生。
“想降妖了。”
“降得住吗?”
薛白有了动作,逼迫着杨玉瑶,眼中有些取笑她不够厉害的神情。
她不甘示弱,轻哼了一声。
“我有紧箍咒,紧紧箍住你这只大妖……”
第117章 结交边将
清晨,罗希奭准备离开皇城,往平康坊见右相。
他仔细审讯过萧邡之,惊讶地发现此案的背后主使竟真是右相门下的一名御史。
是有人没沉住气,擅自动手?亦或是被收买了?罗希奭首先怀疑杨钊。
萧邡之不知对方姓名,但此事简单,召集御史辨认即可,很快就能查出来。
“罗御史!”
还未出安上门,身后忽有刑部吏役匆匆追来。
罗希奭勒马,回头问道:“何事?”
“人犯……人犯萧邡之,死了。”
“什么?”罗希奭讶道:“如何死的?”
“不就是……不就是……被罗御史你刑讯弄死的吗?”
“胡言乱语!”罗希奭大怒,叱道:“你知本官是谁,敢说本官用刑把握不了分寸?!”
……
重新回到昏暗的牢房,火把的光亮下,萧邡之挂在刑架上,低着头,浑身都是伤口。
罗希奭走进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罗御史,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实属常事。”
罗希奭一把拎起萧邡之的头发,仔细观察死人的眼睛,喃喃道:“他是被人灭口了。谁做的?刑部尚书萧隐之?查!”
“罗御史……”
“还叫我?我绝不可能失手!”
身后脚步声起,罗希奭一回头,见来的是王鉷,连忙腰一弯,趋步上前,恭声道:“中丞竟亲自来这等肮污之地……”
“出何事了?”
“刑部,刑部吏员有问题,把重要人证弄死了。”
“分明是罗御史用刑过当!”
“中丞了解下官……”
王鉷不嫌晦气,亲自探查了尸体,皱眉沉思,招过裴冕问道:“你如何看?”
裴冕上前附耳道:“若定案为灭口,对右相、王公皆无好处,本是萧、薛两家因婚约不遂而引起的小事,反成了阴谋,让人看笑话。”
“如何做?”
“查。如柳勣案,查到最后是萧邡之诬告,但该杖杀的都杖杀了,该有的结果也有了。”
王鉷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罗希奭,此案伱莫管了,交给裴冕来办。”
“中丞,我……”
裴冕轻轻拍了拍罗希奭的背,轻声安抚道:“莫冲动,审案不重要,为官才重要。你不是吏,是官。”
说罢,裴冕离开刑部狱,招过几个心腹,吩咐道:“把萧邡之家小押到大理寺狱,本官要一一审讯。”
“喏……”
***
与此同时,杜五郎正从薛家出来,准备往国子监。
“杜誊!”
抬头看去,巷口却是站着一个美少年,正是萧璠。
不等杜五郎反应过来,萧璠已冲上前,一把拎住他的衣领。
“你们为何陷害我阿爷?!”
“陷害你阿爷?我们?”杜五郎迷茫道:“我听说你阿爷到了刑部大牢,但我不知道为何啊。”
“我阿爷去状告你们,反被拿了,还不是被你们陷害的?!”
“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杜五郎叹息一声,摇头不已。萧璠跟在他身后,责骂不停。
“一定是你为了抢亲,陷害我阿爷,你给我放人!否则我绝不饶你……”
滔滔不绝,杜五郎只当是耳旁风,一路打着哈欠往务本坊走,反正萧璠总没有卢丰娘絮叨。
一路到了国子监,却见前方有几个官差押着一名老仆。
“五郎快跑!”
“找到萧五郎了,拿下!”
萧璠还在发愣,杜五郎忽想到昨日隐约听到的薛白与王忠嗣的对话,一拉萧璠便跑。
“跑啊!”
“站住!”
***
“呼……呼……你走,去延寿坊……西街二巷,找王将军救你……”
“我会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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