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一声响,两人搂着摔在地上。
杜五郎只觉身下一团软绵,如坠云端,登时就呆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得一声娇哼,他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见自己双手把按之处,不由大为窘迫。
“想捏吗?”达奚盈盈似在逗他,红唇轻咬。
“什么?”
“捏吗?”
杜五郎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连忙起身,倏然跑不见了身影。
达奚盈盈不由好笑,起身整理着衣裙,眼神中添了些神彩。
然而,一转头,只见杜妗正环臂站在台阶上,冷冷打量着她。
“二娘。”
达奚盈盈忽有些慌,万福道:“我方才……”
“如实与哥奴说。”杜妗淡淡道,“你的命还在我们手上。”
***
“什么?韩愈?”
李林甫起身踱了两步,忽恍然大悟,脑子里隐隐有了破局之法。
“可有临摹?本相要亲眼看看此人的字。”
“回右相,韩愈这草书中的气魄,非一般匠人可仿。”达奚盈盈递上一个卷轴,“真迹方显名家手笔。”
李林甫接过看了一会,喃喃道:“本相得看了真迹,才能确定。”
“那……是否奴家偷偷将卷轴带来?”
“不。”
李林甫略略犹豫,道:“本相亲自去丰味楼看。”
“右相?”
“下去。”
李林甫驱退达奚盈盈,思量着既不能金吾静街、大张旗鼓地过去看,恐怕只能乔装改扮、微服出行了。
可是,十年来从未冒过如此风险,今日却只为了看一幅字吗?
以字见人,若不能透过字迹来分辨韩愈其人,与之对招,岂有必胜之理?
思量着这些,李林甫看了看身上的官袍,终究还是下了决定,要在一开始就将这祸端压下去……
***
日暮,丰味楼后院的小阁。
“知道了,你去吧。”
达盈奚奚有些好奇杜妗为何也躲在屏风后接见自己,但说过消息,还是退了下去。
门被带上,小阁里响起对话声。
“哥奴竟要亲自来。”
薛白道:“他这次倒是谨慎。”
杜妗笑道:“换言之,若我要杀他,此时便是十年未有的良机。”
“杀他做甚,我们是要上进,又不是要下狱。”
“你这次不会有危险吧?”
薛白的声音比往昔更为从容淡定,道:“庙堂风波与我何干?我分明什么事也没做,每日只是读书练字写文章。”
“嗯。”
“我近来在学高将军用计,顺势拨动全局,而仿佛身在局外。你觉得如何?”
“不像。”
“何处不像?”
“……”
过了一会,薛白的气息便没那么从容了。
屏风后两人的身影绰绰,屏风也晃动起来。
薛白用心体会着手掌中的触感,忽然心念一动,有些事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觉得太荒谬。
如今想来,也许不是荒谬,而是自己还不够融入大唐风气?
***
暮鼓声起,劳累了一日的人们又要依依不舍地回家。
薛白与杜家姐弟策马走在夕阳下,周遭景致宁和,正是“日晚春风里,衣香满路飘”。
却少有人知道,他们已经布局好一场小小的阴谋。
若说春闱覆试是为了名望、朋党,这次,则是为了给自己扶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仕途要想走得顺遂,这些都是缺一不可的……
“我今日自重了一次。”杜五郎忽然道。
“是吗?”
“今日我才知,男儿自重,真是很难,反而更敬佩你了。”
“不必,我也时常做不到。”
“我懂的。”杜五郎叹息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道:“这种意志……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薛白问道:“收到请帖了吗?”
“什么请帖?”
“李亨新婚。”
“他为何要请我?”
“哦,你没收到。”
杜五郎大讶,问道:“你收到了?”
“嗯,春闱四子都收到了,走了。”
“……”
还未到升平坊,薛白转道向西,心中思量着李亨为何邀他们赴宴。
如今朝堂上关于是否任杨銛、裴宽兼任盐铁使之重职一事争得不可开交,因为它代表着大量的实职、巨大的利益,一旦李隆基点头,将完全改变朝堂的格局。
此事对右相府、东宫皆不利,这支势力本就是要从他们双方身上割肉。
“婚宴?总不会联手吧?”
薛白忽然扯住缰绳,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荒谬……李林甫、李亨斗得死去活来,会联手压制此事吗?
他往宫城的方向回望,仔细想了想,其后,眼中惊疑散去,眉头舒展开来。
既然都安排好了,任他们应对又有何妨?
第104章 东宫喜宴
四月孟夏,初一。
长安城的桃花绽放到了最艳丽之时,樱桃也熟了。
提着果篮的少女发髻上插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一队马车行过,寿王李琩掀帘凝视着街边那些窈窕的身影,黯然神伤。
他在崇仁坊北门的宝刹寺下了马车,深深吸了一口香烛燃出的烟气,难得感受到了十王宅之外的自由。
与其说他是笃信佛教,不如说他喜欢的是每月初一、十五能借着礼佛之名离开监视。
在大殿上过香,李琩大步走向后院的禅室。
以往每个月,达奚盈盈都会把钱财带给他,有时也带来些美人,除了上个月。
“她来了吗?”
“在里面。”
李琩那颓废的眼神终于迸出精光,径直推门而入。
达奚盈盈那饱满诱人的身段再次落入他的眼帘,这次终于勾起了他的情绪。
“啪!”
李琩大步上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漂亮的脸上当即浮起了血丝。
她摔倒在地,李琩跨坐上去,反手又是一巴掌,粗暴地按着她揉搓。
达奚盈盈痛得落下泪来,咬牙忍了,反而抚了抚自己,娇呼道:“寿王……”
李琩见她这般放浪,皱了皱眉,起身,重重一脚踹在她身上。
“贱婢,敢背叛我!”
“奴家不敢。”达奚盈盈连忙抱住李琩的靴子,求饶道:“奴家心里一直只有寿王,是薛白离间我们啊,他设计让奴家进宫……”
“不许说!”
李琩大怒,俯身死死掐住达奚盈盈的脖子。
她的脸涨得通红,他的脸怒得更红,无尽的恨意与委屈涌上来,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贱婢敢嘲笑我!”
达奚盈盈已准备好了借口,她可以说是因为十王宅守备严密,她才不能向他解释,但右相知道她没有背叛。可没想到,无意中一句话,竟让她就要被掐死了。
她已窒息,眼珠往上翻。
“咳咳咳咳……”
屏风内传来了咳嗽声,李琩从痛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松开手,惊呼道:“谁?!”
他绕过屏风看去,一个身着襕袍的老者在低头咳嗽,只以幞头对着他。
“狗贼。”
李琩惊恐不已,将搁子上的木鱼操在手中,扬手便要打这老者。
但当对方抬起头来,却使他惊讶得连退了数步。
“右……右相?”
“十八郎,久未见了。”李林甫收了咳嗽,眼睛死死盯着那木鱼。
李琩连忙放下手中的武器,问道:“右相如何这般打扮?”
今日,李林甫难得未带扈从,连心腹女使也没带,可谓十年未有之事。
“十八郎既然使人来说了,老夫只好亲自来将她的身契物归原主。”
“这是?”
李琩上前接过,摊开来看了一眼,眼神里有狂喜之色。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在乎达奚盈盈,而是他终于有一次能在暗中维护住了自己的颜面,不让别人抢走他的女人。
达奚盈盈缓过气来,绕过屏风,拜倒在地。
“时间不多。”李林甫淡淡道:“说正事。”
“喏。”
达奚盈盈像是已完全消化了方才的一切,开口,没有任何情绪。
“薛白就是薛锈之子,薛平昭。这十年来,收养教导他的人名叫‘韩愈’,从目前仅有的一画一书二文章可以看出此人学术精博、文力雄健、书笔老辣,当属张九龄、贺知章一般人物,想必薛白之诗词亦是他在背后指点,另,韩愈之威胁不仅在于文章书画,而在权术。”
“他布局十年,献榷盐法于杨銛,笼络裴宽、章仇兼琼,在朝中扶持起一支势力,该是为了支持庆王为储君。庆王乃皇长子,又收养李瑛之子,是李瑛余党最好的选择。但一旦让他们成事,往后第一个要杀的人必是寿王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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