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父 第597章

　　“贫道只是贫道那方天地最后的赢家罢了，拼得半条性命，脱离了寂灭的天地。

　　“那天地最后的三个元会，贫道已举世无敌，也早已厌倦了所谓的权势，看着天地间的生灵继续纷争，分分合合、起起落落，犹如画卷一般。

　　“贫道本以为，自身已能接受即将随天地逝去的结果，但事到临头，贫道依旧未能在心性上寂灭，趁天地还有最后的余温，贫道抽走了所有生灵与天地残存之力。

　　“这是超脱的前提……超脱并非是什么好事，这只是抛弃，或者说背弃了自己的天地。

　　“而贫道自身，也落得了这般模样。”

　　棺中灵言罢，那黑影渐渐消散，露出了其内的可怖身形。

　　如果这个身形是完整的，那应该是个出尘缥缈的道者，高额头、塌鼻梁让他不算英俊，但容貌总归是中规中矩。

　　可现在，他的半边面容消失不见，像是被妖兽啃掉了，伤痕的边缘有着微弱的七彩光亮。

　　而此道者的身体，也有着东一块、西一块的缺口。

　　狰狞可怖，令观者毛骨悚然。

　　‘这就是棺中灵本体的样貌。’

　　李平安道心泛起这般明悟，禁不住感慨了声：“道友这是何必。”

　　“无法坦然接受自身原本的命途罢了。”

　　棺中灵叹了口气，用黑气将自身包裹了起来，再次注视着李平安。

　　他缓声道：

　　“贫道对你开诚布公，是因你有这般资格。

　　“李平安，我知晓你与你父亲是从其它天地飘来之灵，生灵长河激荡而起的这朵浪花，贫道也算亲眼得见。

　　“贫道也曾窃听天道与你的交谈，此界天道处于刚起步阶段，有诸多缺漏，对贫道只能掩盖一些秘密，无法阻止贫道听闻。

　　“算计鸿钧、促使六教主成圣、请鸿钧封禁昊天童子，皆是贫道之谋略，为的是让三清成天道圣人断大道圣人机缘，且拖延天道成熟的时间，确保此天地不会出现大道圣人这般变数。

　　“你若对这些事还有疑问，贫道可在此地为你一一解释，而后你再决定，要不要拜贫道为师，他日追随贫道而去。”

　　李平安道心一动。

　　如果拜师此道者，是否可以阻止此道者对这个天地的谋划？

　　李平安很快就否定了这般想法。

　　能约束强者的只有更强的力量，而不是所谓的承诺和道义。

　　李平安心思飞速流转，问了第一个问题：

　　“既然天道圣人可重炼风火水土，为何不能凭此为天地续命。”

　　棺中灵摇了摇头，淡然道：“重炼天地，其实是灭绝生灵，并非重新开辟天地，天地本源物不会增多，反而会因重炼天地之事而有颇多损耗，就如上古大战、不周山倒，当时为了炼化四根天柱，六教主就调动了太多天地本源物。”

　　李平安又问：“天地本源物到底从何而来？”

　　“盘古之躯，”棺中灵缓声道，“你可以当做，此物就是盘古的骨髓液。”

　　李平安莫名感觉有些恶心。

　　他又问：“道友此前曾说盘古开天地是一场阴谋？”

　　“贫道的原话并非这般说的。”

　　棺中灵缓声道：

　　“准确来说，盘古开天地是一场只属于盘古的修炼，盘古想要突破大道圣人、朝更高道境迈进的修炼。

　　“洪荒天地就是盘古的修行躯。

　　“就如此刻道友所在这一方天地，盘古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还活着。”

　　李平安失声道：“太清教主……”

　　“准确说，应当是三清，”棺中灵道，“三清合一，盘古再现，三清为青年、中年、老者之样貌，本身就是盘古元神的映照。”

　　棺中灵缓声道：“盘古恒一，是指盘古所开辟的所有天地中，盘古只有一个。”

　　它抬起左手，轻轻划过。

　　一团灰色气息代表混沌海，一条长轴自混沌海向外延伸，其上出现了奔跑的巨人、挥斧的巨人，而当巨人开始挥动斧头，长轴突然震动，出现了数百上千、密密麻麻的长轴分支。

　　这些分散的长轴上，天地开始出现，最初时的故事似都有定数般，都是一般无二，但从龙凤大劫开始，随着绝顶高手的对拼，画面也开始出现抖动，每个天地间的故事也有了新的发展。

　　但这些天地间的故事，总体依旧逃不开龙凤大劫-巫妖大劫-封神大劫这般骨架。

　　李平安：……

　　草，一种植物。

　　多元洪荒！

　　奇怪，好像这个槽已经被谁吐过了。

　　棺中灵手掌再次划过，那巨人盘古的身影出现在所有长轴的最末端。

　　只有存在最长、比其他天地存在长了数十倍的那一方天地，连接到了盘古的身形上。

　　似乎是那个存在最长的天地重新凝聚成了盘古的身躯。

　　盘古不断大吼，向前跃入了无尽的虚空，身形不知所踪。

　　只留下了一个个在不同时间轴上演化的天地，而这些天地尽头都是毁灭。

　　李平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体内的青云大道、杀伐大道、众生大道，此刻都在不断颤鸣。

　　开天辟地是盘古的一场修行。

　　李平安的大道颤鸣，佐证着棺中灵并未说假话。

　　灰蒙蒙的雾气渐渐消散。

　　棺中灵缓声道：“当初贫道就是为此天地的鸿钧道友演示了这些，鸿钧道友选择放弃合道。”

　　李平安沉默着，思索着，而后低声问：

　　“对于盘古而言，除却抵达他身后的那个天地，其它天地都没有意义吗？”

　　“贫道不知，也不敢胡乱诠释。”

　　棺中灵道：

　　“贫道超脱后，虽抵达了一处空濛之地，却并未见到盘古，只是见到了一些漫无目的漂浮的身影，而这时贫道才知，吸干天地最后的本源换来自身脱离天地寂灭的桎梏，或许称不上超脱，只能算是苟延残喘。”

　　李平安有些疑惑：“道友告诉我这些，只是想要我的无灵弹？”

　　“不，是无灵弹代表的那种……生灵文明存在的形式。”

　　棺中灵似乎也组织着语言：

　　“绝大部分盘古开辟出的天地都会寂灭，是因天地本源物是在不断损耗。

　　“这就好比，天地在初开辟时是圆满的，但只要岁月向前推进，从先天生灵开始就出现修行，修行会纳天地本源物进入生灵体内，而后生灵会出现各种争端，争端带来天地本源物的转移和损耗。

　　“自此开始，想要让天地重返圆满就是异想天开。

　　“无灵弹，无灵之力，此间代表的那种生灵之态，却可从一开始就取代修行之事。

　　“若我们聚合两个天地、三个天地、甚至更多寂灭天地的残存天地本源物，重开一界，而后以无灵之力去维持着一界生灵运转，杜绝修行之事，塑造一个完美且天地本源物富裕的新天地！

　　“这个天地必然可抵达圆满永恒！

　　“到那时，我们两个天地死去的生灵，都可在终点复现！

　　“岂不美哉！”

　　李平安听得嘴巴微张。

　　不是……

　　这个棺中灵……

　　其畅想和这般眼界，自是远非他能相比。

　　但这事，这……

　　李平安突然问：“道友你对无法拯救自己原本的天地，其实很愧疚？”

　　“不错，”棺中灵嗓音变得低沉，“那是贫道自身的羁绊。”

　　“如果道友怀揣着这般愧疚，那就证明，所谓的超脱者其实是走错了路。”

　　李平安沉吟一二，缓声道：

　　“道友突然对我说了这么多，我一时也有些无法接受。

　　“但道友的构思中，依旧是劝我放弃这个天地，将我所在的这个天地也化作棺中之物，这是我无法答应的。

　　“在道友面前，我应该说不了谎话，如果想要集合几个天地的天地本源物而后重开一界，确实很有可能塑造出一个完美的、大概率能圆满的天地……可道友，这些天地并不是你我所有。”

　　棺中灵微微一怔。

　　李平安笑道：“你我皆是过客罢了，执迷其中反倒是落了下乘。”

　　“你我皆是过客……”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李平安的元神含笑摇头：

　　“我非劝道友豁达一些，只是想表明，我自身不愿为这个天地做出什么决断。

　　“道友的计划，也是要等天地寂灭前才开始行动。

　　“那道友何不静等这段岁月？且让此天地内的生灵尝试一番？”

　　棺中灵道：“来之前，我就知你会有这般答案，那你可愿拜师贫道？”

　　李平安还真犹豫了下。

　　他在考虑，自己一旦拜师棺中灵，会不会被三清当做天地叛徒给摁死。

　　棺中灵让他拜师，也不是看他天资聪颖人帅气，主要是看上了‘地球’上发展出的现代文明模式。

　　李平安也没想到啊，自己现在最大的依仗，竟然是自己的老家背景。

　　他问：“我能考虑几个元会吗？”

　　“不能。”

　　棺中灵笑道：

　　“鉴于你太过滑头，我只能给你三个月时间考虑，若你答应，贫道非但不会害你，还会给你些助力。

　　“若你不答应，那贫道就要展露些手段，也好让你知晓，何为超脱之力，以免你做出不合时宜的决断。”

　　李平安嘴角在不断抽搐。

　　说到底还不是用武力压他屈服！

　　元神周围的白雾在消散。

　　棺中灵的黑影咻的消失不见，临走还道：

　　“贫道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因为贫道只要出手，太清必会不顾一切赶回天地镇压。

　　“贫道如实相告，贫道能威胁你的时间段，只有这千年。

　　“成了天道圣人的三清，在你们的天地中，贫道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贫道只能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考虑，若你想通了，就来灵鹫山便是。”

第398章 去紫霄宫！

　　“嘎！”

　　李平安嘴里发出这般声响，心神已是回归道躯。

　　一旁轩辕黄帝投来了看傻子般的关切眼神。

　　“这是什么动静？”

　　“没、没什么，”李平安茫然四顾，还是小院温泉，刚才经历的那个瞬间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