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每一个步骤易书元都亲力亲为,并且极为卖力认真,让元江纸坊的人都熟悉了他的存在,也不再有什么拘束。
甚至严格来说,易书元还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帮工,不但干活卖力,而且体力也不差,别人不说,他也从不喊休息。
一段时日之后,已经被处理了很多轮的材料,才在众人肩扛车拉之下,全都运到那巨石山岗上。
一堆堆加工之后的料子被摊开放到这里,它们要在这里接受风吹日晒,接受天地洗礼。
或许真的纸平岗是天赐宝地,在纸平岗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下,其他地方需要大半年乃至一年晒制的材料,在这只需不到半年后就能进行下一步工序。
随后的日子里,易书元一边修炼,一边兢兢业业编撰县志,等待着材料的蜕变。
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
易书元虽然再没有和元江纸坊的人进过山,但几乎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自己上山去纸平岗看一看。
这一天清晨,太阳已经升起。
易书元站在山岗对面的一座山峰上,看向纸平岗方向。
“先生,应该快好了吧?”
灰勉在易书元的肩头询问着,易书元也颇为期待地回答。
“是啊,差不多了……”
经历了数月的风吹日晒,那些碎渣一般的竹材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颜色,表面染上了一层雪白。
易书元是看着这些材料一点点发生蜕变的,直至今日如同结霜。
陈平业从守料的草房里打着哈欠出来,习惯性扫视料场一圈,再看向周围山中。
“嗯?”
本已经扫过对面山头的陈平业又迅速回转视线,却并没有看到那边山头上有什么特殊。
“难道眼花了?感觉刚刚站着个人啊……”
陈平业拍拍脑袋准备去洗漱了。
而易书元已经带着灰勉离开。
……
在那条熟悉的山溪边上,泉水冲刷下的黄色山石同样也快要完成蜕变了。
似乎是早有预料,也可能是最近本就到的勤。
易书元到的时候,黄宏川和松翁正巧也站在了溪水边。
“我就说易先生这两日便会过来的吧?”
黄宏川笑着对松翁说了一句,随后一起向着易书元拱了拱手。
易书元回了一礼,道了一句“两位好”,随后几步之间已经到了溪边。
黄宏川看着石块淡淡道。
“灵性已经稳固,快是时候了。”
“确实,已经快了!”
话语间,易书元撸起右臂的袖子,弯腰伸手从水中取出那一块山石,一如当初取石砚的时候。
等石头到了易书元手中,上面的墨痕也顷刻间显现出来,正是一条惟妙惟肖的“墨色小泥鳅”。
仿佛是哪个妙笔生花的丹青圣手将图案画在了石头上。
易书元看着手中的山石,回忆着当初他以石头为砚的时候。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山石灵性的稳固在这个时候即将完成。
折扇的纸料也已经成了,接下来的工序耗时并不长。
而秋分将近,西河村的稻谷也该收割了。
甚至元江县志的编撰也已经接近尾声,不过是需要查漏补缺完善一下罢了。
易书元看了山石许久,随后将山石放回原处,心中暗道,我易书元离开元江县的日子,也快了!
……
“唉,你们听说没有,月州城出祥瑞了!”
“什么?”“什么祥瑞,快说说快说说?”
膳堂一角,几个衙役在那扎堆谈天,其中一人正说着劲爆消息。
“嘿嘿,月州城一处居民坊的院子里啊,发现了一株稻谷!”
“稻谷有啥奇怪的?”“这也算祥瑞?”
其他几名衙役顿时兴趣缺缺,而且这稻谷还是在院子里。
之前说话的衙役笑嘻嘻的,对同僚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喝了一口水,继续道。
“稻子是不稀奇,可是这株稻子长得比人还高,那稻穗上的谷子啊,花生那么大,这稀奇不?”
“啊?”“有这种事?”“不会是你编的吧?”
“怎么可能是我编的,我老表在月州城亲眼所见,听说都报承天府去了!”
“还能有这种事?”
“不知道了吧,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那户人家,正是之前大会魁首麦大侠住过的!”
一群衙役顿时更加惊愕,纷纷热议起来。
同样在膳堂吃饭的易书元听到那边的动静,顿时咧嘴笑了笑,他都忘了这事了,没想到那株稻谷居然还成熟了。
……
饭后,易书元回到了文库。
和之前的热闹相比,平静的日子才是元江县的主旋律。
也是在这种平静之中,提笔书写的易书元完成了最后一个字。
这是一张大号的青元纸,易书元写的字也就比较大,纸面上落下的是一首《锄禾》。
下完字,易书元取出印章,并没有沾什么印泥,而是朝着印章上哈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下去,印章的颜色都起了变化,随后易书元手握印章落于纸上。
“啪~”
印章离开纸面,已经留下了“易道子”三个字,而纸面的墨迹竟也在此刻干涸,无需额外晾干了。
书案一角,很多本垒起来的书册共同构成了一部完整的《元江县志》。
这不但是已经编撰完成了,而且也已经查漏补缺,力求做到更加完善。
易书元看向文库门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很多事物都已经熟悉了,若非有更高追求,在这里安度一生其实也不坏。
“是时候交差了!”
第92章 去也匆匆
当吴明高知道易书元来意,并看到他递过来纸张的时候忍不住面露喜色。
居然专门选用的承载字画的那种大号纸张,吴明高激动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接过青元纸之后放到桌上细细端详。
比起此前小纸张上的字,这一张就是标准的字画样式,也更显得大气。
“上次听先生所言,吴某方知我等俗人于书画之道的不足,此字我要好好装裱起来,哈哈哈哈……”
吴明高看到了落款和印文,不由念了出来。
“承兴九年作于元江县,易道子。”
吴明高抬头看向易书元。
“这便是易先生的号吧?”
“正是!”
吴明高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一些文人的正常习惯,而且加了落款之后,只觉得这字更加浑然天成,真叫人百看不腻。
“对了,吴大人,易某今日除了来给大人送字,也是来向大人交差的,《元江县志》已经全部修撰完成,大人可以前去核查。”
原本一脸喜色的吴明高愣了一下,又看向易书元平静的脸。
身为主簿,县志的编撰进度吴明高比县衙其他人了解得更清楚,早就知道已经差不多了。
元江县衙太小,容不下易先生这尊大佛,吴明高纵然有不舍,但也不可能出言挽留易书元继续当一介小吏。
“这一天终究还是会来啊,只是比预料中的早了这么多!”
吴明高叹了口气说着,至于核查,此前翻过几回,易书元完成的书稿从无半点错误。
“我会和县尊大人去说的。”
“多谢大人成全!”
易书元郑重行了一礼,算是感谢吴明高这段时间的关照。
……
易书元要离开的消息很快就在县衙内传开了。
不舍易书元离开的人不少,但几名县衙的官员,上至县令林修,下至主簿吴明高,没有一个人表露挽留的意思。
在这些官员眼中,易书元乃是大才,迟早会步入官场,不可能出言留他做一介小吏,只是表达出足够的重视和感怀便行了。
反倒是很多衙役吏员对易书元多有挽留。
等核查了县志的编撰情况后,易书元才逐渐清闲下来,但只是工作清闲了,人却闲不下来。
就和上辈子易书元离职的时候一样,关系好的同事之间还吃了个散伙饭。
陪着几名官员吃了一顿,话语多是祝福寄愿。
易书元也不频繁解释自己无心官场了,反正就是什么祝福都收着,什么好意都领着,陪着官员客套客套。
然后易书元也陪着相熟的衙役吃了一顿。
两顿饭上不论是谁敬酒,易书元都来者不拒,把众人都惊掉了下巴,才发现这易先生竟然是海量。
……
这一天,易书元正在文库整理自己的物品。
笔架摆好,每一支笔都清洗干净,依照大小挂在笔架上。
砚台洗净,同镇纸一起装盒摆好,纸张收拢,书籍归位,也将室内的卫生搞一搞。
灰勉抓着湿抹布,跳到各个书架上面帮忙擦拭灰尘。
易书元正在用鸡毛掸子清理灯罩的时候,就像是才发现了什么,看向了门口,见到老教头已经站在那了。
“易先生,前日酒局老夫没有去,今日找着个机会过来单独和你道个别。”
老教头走入文库,依然是上下打量着易书元。
老教头对易书元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他很希望易书元突然来问他那个秘籍的事情,希望易书元突然会习武。
但在心中,老教头又明白易书元不可能练武,只是时时为这练武的好材料惋惜。
如若早个十年发现易书元,上次武林大会上,易书元未必不能一鸣惊人。
“哦对了,听说易先生千杯不倒,可惜知道得晚了,这是我自酿的酒,很烈,却也醇厚,驱寒补身皆可,便算是临别赠礼吧。”
老教头解下肩头的一个绳子,易书元这才发现有一个很大的葫芦背在老教头身后。
这葫芦明显是老葫芦炮制的容器,下半部比脑袋还大不少,葫芦嘴做成的塞子还留着一截枯藤。
“这酒葫芦倒是有趣,一并送予我了?”
易书元放下鸡毛掸子双手接过酒葫芦,入手沉甸甸的,显然装满了酒。
这么大个葫芦,这么好的形制,做出这个酒壶也不容易。
“嘿嘿,这酒葫芦是以前我行走江湖的时候用的,很多年了,先生不嫌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