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定真禅师停下了经文,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和尚,脸上露出几分意义莫名的神色,向着小和尚微微点头。
满寺僧人,此刻尚能注意经文的竟只有这小沙弥一人。
“当~~~当~~~当~~~”
寺院钟声又开始响起,因为前方帝王车驾已经到了。
皇帝当然不只是自己来的,除了最前方的龙辇,后面浩浩荡荡还有诸多马车,不能说文武百官齐到,但随行官员可不少。
帝王车驾才到画龙寺山门之外的阶梯下。
周围除了禁军阻隔,更外围的后面也有一些个看热闹的香客。
包括画龙寺方丈定真禅师在内的一众僧人已经纷纷上前,在车辇布帘掀开的那一刻,一起躬身行礼。
“画龙寺僧众,恭迎皇上圣驾!”
车架上的众人依次下车,被太监搀扶着的老皇帝站在车上看向画龙寺僧众,脸上露出笑容。
“诸位大师不必多礼!”“谢圣上!”
一边又有侍卫抬来滑杆,但皇帝却摆了摆手。
“今日朕不坐着这个。”
“皇上,这可有几百台阶呢”
皇帝看了说话的太监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从龙辇下准备的梯凳上走下来。
“定真大师,陪朕一同上山如何?”
老和尚上前几步行了一個佛礼。
“善哉,老衲自当陪同!”
老皇帝脸上露出笑容,随后率先走去,老方丈则跟随在旁边。
只是这一刻,老方丈仿佛有所察觉,看向了后方一名富态的男子,这里所有人要么是官员要么是皇亲国戚,身份都尊贵无比。
只有这一人,从衣着气度还是给人的感觉来说,都是普通百姓。
但老方丈这一刻却有另一种感觉在心头升起。
没想到也在今天!“定真大师,怎么了?”
皇帝察觉到定真禅师止步,回头疑惑一句。
定真禅师面向皇帝行了一礼。
“陛下,老衲见着面善之人,可否等老衲片刻。”
“大师自去便可!”
能让皇帝等的和尚,在大邱应该也只此一人了。
老方丈也没有什么故作姿态的事情,径直走到了那边富态男子的面前,向之行了一佛礼。
“这位施主,老衲定中有感,闻画龙前辈告诫,让老衲代为转告,今日大劫,不愿连累其友,还请速速离去!”
老方丈的声音不大,只是平常之音,但大蟾王身边看顾他的侍卫是能听到的,此刻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不过老方丈却明白面前人不一般,要走自然是可以。
大蟾王脸上同样露出惊愕,这老和尚还真不简单,但嘴上却是说道。
“呃,大师,您在说什么呀,我胆小,可不要吓我”
说话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老方丈耳边响起。
“大师,我早已知晓此为危局,既然来此便是心意已决,况且此刻走也已经晚了!”
老方丈露出了然之色,再行了一佛礼,随后转身离去。
大蟾王身边的侍卫戒备地看着他,但之前就探过经脉,根本不会武功,而且定真禅师在此说得光明,也不像是诡谲之事,或许是求荣华而不成?反正侍卫犹豫之下没有去通报两人对话,只是多留几分心。
在老方丈经过关新瑞身边的时候也多看了一眼,又向着信王点头。
不用问,老方丈也知道,这便是昨夜薛道人找来时,口中所言的那个“负心弑妻坏事做尽的狗官”!“善哉!”
老方丈行了一礼离去,关新瑞在一边也学着老方丈双手合十向对方行礼。
“善哉!”
不过这时候老方丈已经离去了。
边上的信王脸上也露出笑容。
“看来关大人确实鸿运当头啊,定真禅师在世高僧,他都多看伱一眼呢!”
“下官不敢当啊,都是托了王爷的福!”
随着皇帝和方丈拾阶而上,所有人也陆续登阶,又因为皇帝不坐滑杆,所有人都不能坐。
后头诸多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则依次跟随。
关新瑞就走在信王身边,带着兴奋一起拾阶而上。
今日的老皇帝似乎精力尤其旺盛,一边走一边和老方丈聊着。
“定真大师可知道,今日朕是带着几件至宝来画龙寺求解的!”
老方丈,始终双手合十,此刻便顺着皇帝的话询问。
“不知陛下带来何种宝物?”
“哈哈哈哈哈哈.世间罕有,却与画龙寺之属相相合!”
老方丈点点头,行进之中偶尔抬头看向天空。
“轰隆隆”
似有雷光闪过,但雷霆声并不明显,只是隐约可闻。
昨夜已经答应帮助薛道人一行,而今日又见到画龙之友,或许也是一种天意。
画龙寺中,自然也有许多僧人在上头,而在寺院某处,薛道人一行也等候于此。
“柴望”身上罩着一件大黑斗篷,身上还贴了符咒,但此刻在画龙寺中仿佛每时每刻都有一种经文声,让她有些头晕,有些不适,却依然能够忍受。
第683章 还我命来
定真禅师陪着皇帝走上数百台阶,到终于进入寺院的时候,纵然皇帝今天精神极佳,却毕竟年迈,已经额头见汗气喘吁吁。一边的太监刚才不敢搀扶,此刻赶紧过来扶着,并且为皇帝擦汗。
“唉,朕这身子骨到底是老迈了,想当年这么点路哪会气喘啊!”
定真禅师笑着说道。
“陛下身体安康,老衲十分欣喜,陛下若自恼老迈却也是着相了,您请看看后面!”
皇帝此刻转身看向后方,下面一路随行而来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以及朝臣文武,许多都是走得气喘如牛,东倒西歪被人搀着走的更不在少数。
别说是那些年纪大一点的,就是一些明显很年轻的这会也是出汗的出汗气喘的气喘,看起来比皇帝自己的状态糟糕多了。
状况好的自然也有,甚至还更多,但是状态差的实在太过显眼,太过引人注目,以至于看起来许多人都体力不佳。
“哈哈哈哈哈大师所言极是,走吧.”
笑过之后,以皇帝为首的众人陆续进入寺庙,定真禅师知道自己管不了太宽,手只能够到力所能及之处。
皇帝身边另有一个跟随的太监始终抱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正是三片龙鳞。
此刻随着龙鳞进入画龙寺,原本的天空更显阴沉,乌云不知不觉间汇聚,天色也似乎更加昏暗下来。
藏在寺院后方的薛道人看着天空,再看向身边之人。
“此乃天意,老天也在帮我们,机不可失,便是现在!”
这样的天气,虽然隐有雷霆天威却引而不发,更是大大遮蔽了天阳之力,让附身柴望的章氏也更方便出来。
“好!”
钟行温早已经换下了赶路时候的衣衫,重新穿戴好了身为县衙捕头的服饰,此刻应了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画龙寺中已经进入了不少禁军,更有不少高手随着皇帝前行。
此刻的钟行温根本不敢用什么轻功突然现身,他那点功夫若是敢这么做,被误会为刺客就会被格杀当场。
所以钟行温身穿官差服,毅然决然地大步向前走去,路过身边的僧人之刻,还有和尚向其行礼。
前头的皇帝已经陪着定真禅师进入寺院前部,画龙寺各殿建筑高低不一,但前头还是有一块平地,此刻已经能看到上方山体之中的画龙。
也是这时,前头的禁军发现了钟行温。
“站住!”“你是何人,天子圣驾在此,还不退避?”
看到身着官差服饰,禁军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将钟行温阻拦在外命其离去,远处的皇帝一行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这点动静。
只不过定真禅师却是看到了,也望向了那一边,随着他的动作,老皇帝也下意识看向那里,自然也随之引得其他王公贵族和官员看去。
钟行温面对阻拦的禁军,只是抱了抱拳,运转气息大声回答禁军刚刚第一个问题,只不过对象却不只是禁军。
“北海郡海玉县快班捕头钟行温,拜见圣上——我要呈递海玉县令关新瑞的罪状,其人贪婪暴虐弑妻求荣,坑害百姓谄媚上锋,勾结匪徒草菅人命,更欺君罔上,其罪罄竹难书——”
告御状这种事情,古往今来很多戏曲和书文中都有提到,但更多的是一种文艺作品。
薛道人不是孩童,钟行温的正义也不只是天真,自然知道这么包含着巨大风险,或许也只有章氏天真的完全相信道长和钟大哥的话。
不过今日两人显然是豁出去了。
钟行温没有硬闯禁军阻拦,而是抢在禁军做出反应之前已经大声喊了出来,更在此刻跪下。
“请圣上主持公道——”
一声“主持公道”就和前头的声音一样远远传出,又在画龙寺和周围山体中回荡,不只是传到皇帝那边,更是远远传递出去。
换往常一介小小县令谁能记住,但今天,关新瑞这个名字可是在场之人无人不晓的。
钟捕头的声音中气十足,更携带一股强烈愤慨,听之振聋发聩,这也是因为正气十足,以至于让有人听得胆寒。
“我佛慈悲!”
定真禅师双手合十,而老皇帝则闻言愣了片刻,随后下意识看向后方,一脸吃惊的信王和面色略显苍白地关新瑞就在不远处。
信王见皇帝回头,这才意识到那大如雷鸣的声音说的是身边之人,他也带着惊愕看向关新瑞。
关新瑞此刻脸色发白头上见汗,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是钟行温,他还没有死?柴望不是说已经.不对,昨晚的柴望也不是柴望.但这种惊慌也只是维持了很短时间,关新瑞立刻对着皇帝跪下。
“陛下——微臣不过小小的地方县令,又无多大权柄,何来如此多罪责,此人乃是污蔑微臣啊——”
关新瑞说着以膝盖跪地前行几步,对着皇帝方向磕了个头。
“陛下——微臣一片赤胆忠心,更是为陛下寻来龙鳞——微臣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定叫微臣不得好死啊——”
皇帝皱起眉头,献上龙鳞确实是一件大功,他看向关新瑞又望向那边的官差,眼神示意了身边太监一眼。
一名太监顿时快步上前几步,对着那边禁军和侍卫喊着。
“带他过来!”
钟行温深吸一口气,面对禁军和大内侍卫押解般看顾在两边,畏惧什么的早已经抛之脑后,跟着几人接近皇帝,又被挡在十步之外。
看向跪在那里的县令,钟行温已经捏紧了拳头。
“陛下——微臣想起来了,此人确实为县衙捕头,但平日里坑害乡里鱼肉百姓,我屡次劝解不成便革除其职务,此人怀恨在心,既然设计此事来陷害微臣,其罪当诛——”
“钟捕头,枉我此前待你不薄,如此信任于你,但伱有违公门官差之良知,你就不怕你妻儿长辈知晓吗——”
此刻的关新瑞越说越激动,声音大且尖锐,脸上更是凶戾无比。
而听到他的话,纵然是钟行温此刻咬牙切齿,也是脸上变了颜色,这姓关的明显是在以家人威胁。
就连皇帝也再次侧目关新瑞,一边的信王都微微皱眉走开一步,这种话外之音他们如何会听不出来呢?
定真禅师看向此刻跪在那边的关新瑞再次一声“我佛慈悲”。
在这种时刻,钟行温也不可能被吓退。“陛下,请看状子!”
状纸被老太监接过后交给皇帝,后者瞥了一眼身边的老方丈,又看看那边的捕头,随后才阅读状纸上的内容。
而这过程之中,后方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各自议论纷纷,甚至就连一些禁军和侍卫也都关注过来。
关新瑞跪在那边不敢起身,整个人此刻汗如雨下微微打着摆子。
那老皇帝依旧阅读状纸,扫过全文,随后看向站在十步之外的钟行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