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西河边是清晨洗漱的人群,并未见到易书元和易勇安。
“易夫子,会不会已经去了西河口?”
吴元涛这么说一句,河边有个洗衣服的妇人看到他们便吆喝了一声。
“易老夫子,你家易老太爷刚刚划船走了,说是去西河口,不少人跟着呢!”
“多谢告知,我这就去!”
阿宝说完,看了看吴家父子,随后一起顺着西河边往河口跑,步子比刚刚还快,吴子群忍不住道。
“夫子,不用这么急,他们也才离开一会,钓鱼哪有这么快上鱼的。”
“得快一些,得快一些!”
阿宝只是这么回应一句,脚步却更快了,而吴元涛则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拉上他也加快脚步,也让吴子群叫苦不迭。
这两个上了年纪的越跑越快,自己这个年轻人都快跟不上了。
就连阿宝都不太清楚自己为何这么急。
或许昨夜虽然已经彻底醉了,或许此刻虽然记不起昨夜听到了什么,但身体的潜意识让阿宝似乎明白了什么,以至于焦急赶去。
终于,跑了一刻多钟,已经气喘吁吁的阿宝终于到了西河河口,看到了那边的一小群人。
吴元涛同样气喘不止,但他身边的儿子已经累得人都快站不住了,那大气喘得好似要断了气。
“嗬,嗬,嗬,你这孩子,我都拉了伱半道,你这身子骨怎这么不顶事?我与夫子都还好呢!”
“嗬,嗬,嗬呃.爹.嗬,嗬.”
吴子群摆摆手,一句话都说不上来,而平复了一些气息的易阿宝已经再次动了,但吴子群说什么也跑不动了,只能由着老爹拉扯着他一点点挪动过去。
西河河口,除了易书元和易勇安,还有易轩和几個易府家丁,以及易家和家仆的几个孩子,另外还有西河镇几个好事的乡人,大约得有二十几人。
钓鱼的也不只是易勇安,凑热闹一起下竿的有七八个,毕竟夏日里这个时间段确实是好钓鱼的时候。
“爹,伯爷爷!”
阿宝到来就这么喊了一声,易勇安回头看了一眼。
“来了?别大声嚷嚷,会吓着鱼的!”
“唉!”
易轩走过来喊了一声“爹”,又朝着走来的吴家父子拱手,而西河镇上的乡人则略微诧异地看向阿宝又看向易勇安和易书元,不知道那一声“伯太爷”喊的是谁。
不过人群看热闹的同时也很有耐心,易太爷都许诺了,不论钓没钓上来鱼,都请大家吃鱼宴。
易勇安身边都是易家的人,和乡人差不多,这会大家倒也不太可能都看漂,而是看着此刻清晨开始往来江面上的船只。
娥江这一块也算是繁忙,大船小船航行的频率并不会太低,有些楼船的样式也十分花哨,甚至一些船上还会有女子儒生出现,看向江边的人群。
便是只看这景致,很多人也能站在这看半天。
不过易勇安则是心无旁骛地盯着漂,大伯告诉他,今天那条鱼一定会来的,他知道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同那条鱼的博弈,绝不可有任何掉以轻心之处。
虽然以前的次次博弈都是易勇安一厢情愿的虚空博弈,但今天这次,他的直觉是对的。
灰勉就站在易书元肩头,它看看易勇安,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远处的水面,那根先生赠的鱼竿朝向水面略带弯弧,浮漂也在江涛中起起伏伏。
一个已经常年犯痴健忘的老人,今天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沉着冷静的老猎人。
一个虚影在水边凝聚成形,走到岸上向着易书元拱手行礼,来者正是守护灵荷的燕博,只不过旁人都看不到他。
燕博走到了易勇安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老先生,鱼儿要来了!”
这一句话仿佛就是易勇安心中的直觉。
而此刻的娥水之下,夜叉统领心中直发怵,他身边不止有江珠儿,就连姚娥娘娘也在。
“娘娘.属下多年来看护娥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一去只怕是不能再回来效忠您了啊”
哀叹没有任何效果,反倒是让姚娥笑出了声,一边的江珠儿看不过去了,忍不住道。
“都和你说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怕什么!”
夜叉小心抬头看向远方,那边有一道微弱的灵光随着江涛晃荡,应该就是那鱼钩沉下之地。
“属下都已经听到西河乡人所言,他们等着吃鱼儿宴呢.那鱼竿是仙尊给的,我要是去了,焉能有命回来啊”
以前传言说得罪了易道子,绝对没有好下场,水族尤其如此,那会在后来见过易道子之后夜叉就知道是胡扯了,谁知道原来错得是自己啊,仙尊这是几十年后来算账啊.姚娥笑着摇摇头。“行了,莫要吵吵嚷嚷,就你还没这么大脸面让仙尊记恨,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
“娘娘.属下不敢!”
“嗯,听话,去去就回,你看那边.”
姚娥伸手指了指那远方鱼竿方向,在夜叉下意识看过去的时候,她直接手中洒出一道红光,刹那间化为一张巨幅红布之画。
夜叉只来得及看到红布上是一条大鱼,就直接被整个罩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条一人多长的大鱼。
“呜呜呜呜啵啵啵”
大鱼似乎是没有说话的能力,只能呜呜叫唤吐出一阵阵气泡。
“哎呀别怕嘛,此法出水片刻则破,或者你把易勇安拉下水你就赢了,也会破解。”
“今日鱼人之争,以心念为上,你为夜叉他为凡人,本就不对等,可若让你直接被人提上岸去,我姚娥也不愿,昨夜与易道子商谈半宿,最终以此画法施为制衡,易勇安念起力强,而你亦是如此,勿要轻视于他!”
说着姚娥又笑了笑。
“其实告诉你这些我都犯规了,易勇安可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但若是不告诉你,你这家伙就尽怕仙尊了,不战已经胆寒,又何来博弈何来战力呢?”
姚娥说完看了一眼江珠儿,后者神色平静地接过话茬。
“娘娘说得对,而且夜叉统领,你自己想想,过了今天这一茬就没事了,若是不去,搞不好易先生还真记恨你呢,我听灰勉有时候都提及当年的事呢,你今天不去,以后指不定什么灾劫呢!”
一听江珠儿这话,大鱼在两女周围快速游动一阵,吐出更多气泡,最终把心一横,看向了钓鱼人所在的岸边。
那边岸上,易勇安等人看到了一阵阵气泡,有人同样钓鱼的人忍不住道。
“有大鱼吐泡!哎哎哎,我中鱼了!”
那人激动起来,一下把竿子提起,但没一会,竿子竟然直接折断。
随后周围人接二连三中鱼,只是有的人断竿子断绳子,有的人干脆直接被拖下水,搞得好不狼狈,也引得周围人发笑的同时也都明白了真有大鱼。
现在鱼竿还在的只剩下了易勇安,他的还没中鱼。
有年轻人忍不住道。
“易太爷,要不让别人持竿吧,娥水里的鱼劲可大哩,您年纪大,万一”
人家话还没说完,就被易家人嘘声制止。
易勇安死死盯着漂,那漂向略有起伏,周围人也安静下来,更显几分紧张,也有人随时准备拉住易太爷。
水下的大鱼吞吐着水流,带动了鱼钩,甚至钩子上的鱼儿都早就被江水冲走。
哼,左右不过是个老太公,鱼在水中千斤力,何况是我。
念头一落,大鱼直接张口就吞了鱼钩,那鱼漂自然也直接黑入水中。
也是这一刻,易勇安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恍若蛰伏猛虎暴起!
“呜呼——”
鱼竿呼啸刹那如满月,昨夜酒劲似乎今日才爆发。
“轰——”
娥江江面直接炸开一道浪花。
“中鱼了!”“让让,快让让!让老太爷好施展!”
“哎呀小心!”“快快.”
有人几人冲过去,易勇安却怒吼一声。
“谁都别来帮我——”
老迈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那曾经魁梧如今略显瘦弱地身躯微微颤抖,双脚死死踩在岸上,一点点左右晃动,时而角力时而溜鱼.水下的大鱼奋力冲撞,他最初想要把鱼竿折断鱼线拖断,但反应过来这是易道子给的竿子之后,只能发狠,欲要将老人拖下水。
“轰隆——”“轰——”
娥水大浪涛涛,水花飞溅到岸上,让众人躲避不急,包括易勇安自己在内的许多人都被打湿了衣服。
也就是在夏天了,若是天冷些都待不住了。
但这一幕也让不少人惊讶甚至惊恐,这简直不像是在钓鱼,就好像是要钓起来一条龙!
来往的楼船和小舟上,不少人看到那边河口的情况也都惊了,此处掀起的浪花明显不对劲,有的小船甚至稳不住方向。
水中每一次剧烈挣扎,都会掀起大浪,这种势头到后面愈演愈烈,也是因为水中大鱼愈发惊恐了。
一个凡人,一个老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力气,一定是仙尊施法了,这不公平!
这样我必然会输,我根本赢不了,这不公平!此念头一落下,易勇安在岸上似乎有所察觉,这一刻猛然发力。
“轰隆——”
江面炸开大口,一条一人多长大鱼顺着鱼线被提起片刻,又轰然落下.而这一刻,易勇安也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手中的竿子不受力了。
“嗬,嗬,嗬,嗬,嗬”
易勇安喘着粗气,周围的人鸦雀无声,还有人维持着抱头阻浪的姿势,一些人此刻还瞪大了眼睛,因为刚刚那条鱼有多大谁都看到了。
“唉,鱼脱钩了.”
易勇安叹息一声,但易书元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
“未必!”
水面又分开了波浪,一个披着波浪长发且上身赤裸的男子踏着波走来,此刻的夜叉统领脸上带着惊愕与庆幸,同时也带着几分羞。
虽说这个凡人有仙尊助力,有种种缘由,但说到底讲这些都是借口,自己是输给一个凡人老头了!岸上其他人的表情他并未多看,而是到了易勇安等人前头的水中,拱手向前方行了一礼。
“易公,我乃娥江中姚娥娘娘麾下的巡江夜叉,多年前你未能上的不是什么大鱼,而是我在江中施法,今日与公再度交锋,是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易勇安愣愣看着前方,刚刚的精气神似乎都没了,挠挠头看看夜叉,再看看易书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回礼。
“你这不是鱼啊.快快请起,我只是想要钓些鱼罢了.”
夜叉抬起头。
“要鱼还不简单?”
话音落下,夜叉轻轻一挥手,江面上“嘭”“嘭”“嘭”跳出许多大鱼,直往岸上蹦.旁人或拍脸或拧腿,难以置信者为多数,这种事说出去怕是都没多少人信的,而坐同样事的,还有那么两艘途经此地的楼船上的一些人。
第626章 亲人送亲人接
易老太爷去河口钓上娥水夜叉的事情很快在西河镇传遍了。即便有一些个亲眼所见的人,但这种事还是太过夸张,有信的人自然也有很多不信的人,却也不妨碍这件继续传开。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天人群回来的时候,几条船上满载了娥江大鱼,都是那种个大鲜活的。
易老太爷承诺的请全村人吃鱼当然也兑现了。
或许易老太爷可能是忘了,如今早已经是西河镇了,但还是有不少原本西河村的一些老人健在的。
闹闹哄哄一阵整个西河村的老邻居大多都来了,西河镇如今的新邻居也有不少来赏脸的。
易府摆开大席面,还请了镇上酒楼和客栈的大厨前来帮忙。
外头还吃得热闹呢,易勇安就坐在大堂中和人高谈阔论,讲着自己如何同大鱼博弈。
“你们是不知道,我惦记了几十年的那条大鱼,原来是娥江中的一名夜叉神,好家伙,难怪当年我钓不上来。”
“那易太爷您如今怎么钓上来了呢?”
说话的镇子上的孩童,并且这会易勇安身边围了不少,他们提前吃完了就都过来了。
易家这种大席面,只邀乡人前来,既不是寿宴也不是婚宴,自然不用收什么礼金,纯粹是请人吃饭热闹热闹,自然谁都爱来,尤其是小孩子。
也只有小孩子永远保持着好奇,听到那些奇异之处会瞪大了眼睛报以震惊。
关键是听易老太爷讲故事,还能拿糖果。
“嘿嘿,我如今怎么钓上来,那自然是功力涨了,都听过江湖客吧,能飞檐走壁,勤学苦练年深日久自然武功盖世,我钓鱼也是这么个道理,到老了可不就厉害了嘛!”
孩子们一阵惊叹,個个都是原来如此的样子,也有不少孩子看向易太爷身后的架子,那根鱼竿就陈列在上头。
而在另一处屋子内,吴家父子则同易书元讲述着那些年吴明高的事情,更是拿出吴明高晚年的一些临摹之作,以及一些没能寄出去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