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一些村人取水用水洗衣淘米皆在对岸,看着隔河一名儒生扇着折扇走过望向这边,也引得不少村人看向他。
不过类似这种儒生来此欣赏的情况并不罕见,村人也不觉奇怪,只是偶尔有人对着那边指指点点低声说笑毕竟阔南山之景远近闻名,还是颇受文人墨客青睐的,而“阔南山脚西河镇”,如今也是小有名气,游阔南山,从西河镇开始最合适不过了。
易书元是能听到有人在议论他是哪来的,是不是月州书院的,又是不是哪里的文人墨客,只是没有任何人认得出他是西河村人。
当然,此刻的易书元并不是当年苍老的模样。
走到第二座桥的时候,易书元脸上露出一些笑容,手中折扇一收,往前一甩已经成了一根细细的鱼竿。
一个带着一顶毡帽,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从那边石板道路上走来,身旁一位中年家仆亦步亦趋地跟着。
虽然似乎已经不能完全直起腰,但老人的步伐还是比较稳健的,一步步走到河边,顿时有不少河边的人同他打招呼。
“易老太爷!”“老太爷,您老今天出来啊?”
“老太爷,今天天气凉爽,我一会钓鱼,您来指点一下啊?”
老人点头笑着,双手背在背后,一步步走向桥边,看看河面,望望河道远方的娥水方向,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来这.“阿威,我的鱼竿忘带了.”
一边的家仆便解释一句。
“老太爷,咱们是来散步的。”
“哦,散步,散步”
老人顺着台阶往上走,身子骨硬朗的他不需要家仆搀扶,不过到了石桥的中央,老人又看向了水面,回头问了一句。
“阿威,鱼竿带了吗?”
“老太爷,咱们是来散步的.我是阿德”
“噢噢噢,阿德啊那阿威呢?”
老人疑惑了一句,家仆犹豫一下,再度说起撒了很多次的谎言。
“阿威早两年去孙儿家享福了.”
“哦”
老人点了点头,随后视线一转,却忽然见到对岸的桥边不远处,居然有人大清早就在钓鱼了。
老人眯起眼睛瞧去,看不太清楚,但似乎是个儒生的样子。
嘿,说不定是月州来的呢。
老人兴冲冲地走向对岸,虽然“阿威”好像忘了带鱼竿,但是有别人钓鱼,还是得过去瞧瞧,看看他钓了多少!
易书元手持鱼竿,以石块为凳,坐在离桥不远的位置垂钓,眼睛盯着鱼漂似乎是心无旁骛,但方才对岸,以及刚刚桥上的话语,他都听见了。
“唉,你这儒生,钓了多少鱼啊?”
苍老的声音传来,易书元转头望去,身边跟着家仆的老人已经到了跟前,步伐在这等年纪的老人中已经是十分矫健了。
“哦,才钓没一会,根本没上鱼呢!”
老人脸上带着笑容,一步步走到易书元跟前,打量一下一旁的鱼篓,确实一条鱼都没有,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
“年轻人,钓鱼需要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咱们这的西河连通娥水,经常有老大的鱼往这窜,甚至还有人看到过江猪呢”
“嗯,老先生说得是!”
易书元笑笑,眼神深处也流露出几分特殊的情感,而灰勉则是凑近易书元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先生,勇安竟然都认不得您了”
第614章 又一次相陪
虽然在易勇安的记忆中,身为大伯的易书元应该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但易书元此刻的形象其实应该是易家人印象最深刻的了。
即便如此,易勇安还是没有认出来,大伯的样子,甚至大伯的声音,在这个大侄儿的记忆中早已经模糊了。
但易书元不会觉得是易勇安不在乎他这个大伯,人世间真挚的情感他是能感受得到的,更不会忘记当初分别时候的那一刻。
保康父子两,一个情感炙热如火,一个则显得有些含蓄。
灰勉的话语透着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不过易书元却并未给予太强烈的回应,只是面色如常地看着浮标。
河水带着轻微的波浪,浮漂在水面上起起落落晃动不止,片刻之后水波平稳,浮漂也归于平静。
“不错不错,看得出来你这年轻人做事十分专注!”
易勇安夸赞一句,这儒生坐着钓鱼自有一种安定稳重的感觉,钓鱼人最忌浮躁,而眼前这人就给他一种宁静的感觉。
不知为何,易勇安就是有这种感觉,而这种氛围是很难得的,似乎是昨天才有过,但又好像已经很久没遇上志同道合的钓友了,他甚至想要在边上也一起钓一会。
“老人家过奖了!”
易书元客气一句,易勇安则已经有些手痒了,回头对着身边的家仆说一句。
“阿威啊,把我的渔具给我,今天我陪这位儒生钓一会。”
“老太爷,我是阿德,鱼竿咱没带啊.”
家仆耐心解释一句,易勇安挠了挠头。
“噢噢噢,阿德啊,我”
易勇安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令阿德意外的话。
“我认错你很多次了吧?”
易书元侧目看向了侄儿,而面对易勇安视线的阿德也愣了一下,赶忙回答。
“老太爷,也没很多次!”
“哦,那你帮我回家去取一下渔具啊,我今天想钓钓鱼”
就仿佛此刻的易勇安记忆好使了不少,他有种感觉,好像家里人已经很久没允许他钓过鱼了,不是昨天才钓过,好像很久以前就没握过竿子了。
一边的家仆十分为难,只能解释一句。
“老太爷,老爷夫人说了,我不能离开您身边半步,出了丁点岔子,小人担待不起啊!”
也是这时候易书元忽然伸手指向自己的一侧,在他指向下方的一刻,一道流光划过,一根枯枝刹那间化为一根鱼竿。
乾坤变化妙运随心,修行历劫走红尘,时至今日,易书元的变化之道不说至臻之境,却也天下无双。
弹指之间的变化已不辨真假,哪怕是化用外物也绝非障眼法可比。
在鱼竿变化完成的时候,易书元也开口了。
“这位老人家,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这边还有一根鱼竿,就给伱钓鱼用吧!”
“你还有竿子?”
易勇安和一边的阿德都看向易书元手指的所示的方向,果然看到一边还摆着一根鱼竿。
这鱼竿竹质带翠,节节整齐,柄部微微勾手,竿稍略带弯曲,线漂完整融合,鱼钩泛过光泽,就这么安静地摆在地上。
“好竿子,好竿子啊.这借我钓?你不怕弄坏了?”
一边的阿德回过神,则是赶忙朝着眼前的儒生使眼色,但对方就像是没看到一样,让阿德顿时大急。
这书生太不像话了,没见老太爷这么大年纪了,哪能在河边这么坐着,真上鱼了是人钓鱼还是鱼钓人啊,万一栽入河中怎么办?易书元当然看到了阿德在使眼色,但他也不作理会,只是笑着对易勇安道。
“这鱼竿可不容易弄坏,就是真弄坏了又如何,我辈垂钓之士,岂会因噎废食护竿而不用?”
“哎哎,是这么个理.好好,我就借你的鱼竿用用,坏了我赔你!”
易勇安说着就走了过来,一边的家仆也不敢真的拦着,易书元伸手将鱼竿拿起来递给易勇安。
易勇安接过鱼竿仔细端详,又顺手微微晃动一下,竿身发出轻轻的“呜呜”呼啸,显然柔韧性极佳,让易勇安显得有些爱不释手。
“好竿子啊,好竿子,炮制这么一根竿子可不容易啊对了,年轻人用的什么饵呢?”
易勇安话音才落,易书元肩头的灰勉瞬间就动了。
“我去刨点蚯蚓!”
只不过灰勉还没来得及窜出去,就被易书元伸手按住,但他的视线则还看着易勇安,随后松开手放开灰勉,伸手指了指地面。
“用的蚯蚓,老人家自取便可。”
易勇安一瞧,就在儒生脚边的土地上,几颗小草旁有一小团蚯蚓在爬动,看这样子似乎是自己从土里钻出来的。
“唉?”
灰勉低头看了一眼,随后抬头看向河对岸,远处的巷口,有一道身影站在那边向着这里拱手行礼。
土地公啊。
易勇安自然是不知道河对岸有个土地公帮忙,他只是笑呵呵看着蚯蚓。
“好好好。”
话语间,易勇安正要弯腰呢,一边的家仆无法,只好主动蹲下取了一条蚯蚓帮老太爷穿钩,随后又去一边搬来一块石头。
易勇安也不客气,直接就在易书元不远处坐下抬起竿子的手微微有些抖,但扬竿的动作却依旧娴熟。
“阿德,帮我看着点瞟啊!”
“知道了老太爷!”易书元笑了笑,继续看向自己的鱼漂,而易勇安也安静地坐在他身旁。
灰勉已经重新窜了出去,他在稍远处看着伯侄两的背影,虽然不是在西河河口与娥水交汇之处,但这一幕又仿佛当年的延伸。
诚如易勇安所言,钓鱼很需要耐心,需要沉得住气。
两人这么一坐,直接就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中途倒是换过鱼饵,但除此之外,鱼漂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太爷——”“阿德——”
“老太爷——阿德——”
这会易家有下人出来寻人了,除了叫喊着,还有人向着河边的人询问,自然有人指向对岸,而阿德也在此刻大声回应。
“在这呢——”
这一声喊顿时惹得易勇安不满。
“别喊,把鱼都给吓走了!”
阿德忍不住嘀咕了几声,这刚刚没喊也没见有鱼儿咬钩啊.那边的易家家仆已经跑上了桥,来的是三人,阿德稍稍离开几步,凑上去和人说了起来,边聊还边冲着易书元和老太爷方向指一指。
“怎么钓上鱼了?”“是啊,这么久没回去,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唉别提了,遇上个书生在钓鱼,还邀请老太爷一起钓,老太爷这脾气,我哪拦得住啊!”
“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们回去和二爷说呗.”
“还有早点怎么说?”
“先回去和二爷讲了再说吧!”
几人商量一阵子,留下两人在易勇安身边,阿德和另一人则匆匆回去易府。
易勇安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心无旁骛地看着鱼漂,易书元则只是笑而不语,同样也是静静看着鱼漂。
今天的易府已经不在原来的旧址之上,那边太窄不好扩建,与邻居也挨得太近,现在则是在开阔处令起府邸,占地面积也是原来的好几倍之多。
这会两名仆人匆匆跑到了府上,寻到了刚洗漱完毕的易轩,也就是易阿宝的二儿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本就不复杂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易轩抚须听着下人的说辞,不由皱起眉头。
“大清早的一个儒生在西河钓鱼?老太爷还和他一起钓?”
“是啊二爷,老太爷硬要钓,咱也不好多说,气出病来也不好啊,二爷,是不是.”
阿德犹豫着这么一问,话虽然没说全,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也想让老太爷钓一钓鱼过一过瘾,虽然因为健忘很好糊弄,但老人家已经想了很久了。
易轩皱眉看着阿德。
“那万一有个闪失呢?在哪,带我过去看看!”
“唉是!”
这边易家的主事人出来了,另一边的西河上,易书元和易勇安还在端坐钓鱼台,而灰勉已经贴着西河边窜了出去,飞快地冲向娥水所在。
“珠儿——江珠儿——江珠儿快快现身——”
灰勉还没有跑到河口,清脆的声音已经顺着西河的水流传向娥水,更传向了远方娥江水府之中的一栋书阁内,江珠儿“啪~”地一下合上书本,听觉出众的江豚很快听到了灰勉的呼唤。
在灰勉跑到西河口的时候,江珠儿借水神令已然遁至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