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产妇的丈夫也被潘文堂去叫了回来,来去都没有受到什么为难,此刻这个男子在窝棚外忐忑不已。
每一次屋内妇人惨呼一声,外头的所有人心中都紧张一下,整个还没有出世的孩童,对于整个大秋寺似乎都有不一般的意义,所有人都在为棚屋中的人祈祷。
那将官也驻足在这里,他已经听说了,里面是头胎,而且似乎月份不足胎位不正,非常危险!无法和尚同样心系窝棚之中,此刻只能默默念诵经文。
“行之有德者近人,得开神妙之门,观身自在,无有恐惧,无有恶类.”
诵经声虽然并不大,却好似也能被周围许多人听见,大秋寺许多僧人久听无法大师念经,此刻也一同加入。
念经声初时不明显,之后随着众僧平静下来,连带着周围百姓平静下来之后,经文声犹如阵阵佛音愈发明显,甚至传入产房之中.那产房内,产妇的婆婆为妇人擦汗,听到佛音口中也不断祈求神佛保佑,另一个妇人只是在易书元身旁打下手。
妇人此刻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打湿,若非此前吃了些粥食早就已经力竭了。
易书元此刻的手放到妇人的肚子上,顺着下方轻轻拂动,就像是要助腹中婴孩一股力气,刚刚费了好一整力气才让婴孩矫正胎位,这会宫口大小合适胎儿正在慢慢出来。
“再用些力气,就快出来了!”
一声鼓励之下,佛经阵阵传来,妇人咬紧了牙关。
“呃啊.”
易书元虽然知道怎么操作,但这也是第一次替人接生,此刻伸手小心托住看似带着血渍脏污的婴孩头部,随后一点点等着孩童顺着产妇用力的节奏带出孩童。
“呼出来了.剪刀给我!”
易书元也是松了口气,接下来清洗之后只需引胎盘排出就好了“噢噢噢”
一旁的妇人慌忙送来剪刀,脚下一绊差点就送着剪刀刺向易书元的双手,却被后者曲腿轻轻顶住。
“小心点,给我吧。”
易书元单手托住婴孩,另一只手取过剪刀,只是剪断脐带打好节之后,婴孩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这,这孩子怎么不哭啊.”
易书元面露微笑,虽然知道孩子没事,但此刻还是在其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呜哇——呜哇,呜哇——”
一个早产的孩童,却发出了十分嘹亮的哭喊。
听到这一声啼哭,老妇人口中“菩萨保佑”说个不停,那生产过程中哭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产妇,此事也是忍不住再次流出眼泪。
而在窝棚之外,所有人听到孩童嘹亮的啼哭声都激动起来。
“生了生了!”“太好了,生了!”
“听声音一定很健康!”“老天有眼啊!”
“恭喜恭喜啊!”
人群一片欢腾,甚至感染了来此的将官士卒。
无法和尚脸上也露出笑容。
“我佛慈悲!”
那啼哭声确实很响亮,一阵阵啼哭之声甚至隐隐传到山谷与山峦。
在那与大秋寺相邻的山巅之上,大蟾王被哭声惊得身子一抖,一下子从醉酒中醒了过来。
大蟾王撑着身子起来,肚子上的酒盏“叮铃”一声滚落到了地上,他甩了甩头,看向四周,酒盏酒壶都还在。
“鹤兄?鹤兄?”
喊了两声无人回应,大蟾王有些恍惚地站了起来,下意识看向斜下方的大秋寺。
“呜哇.呜哇呜哇”
一阵阵孩童啼哭若有若无,却又好似十分响亮.和尚庙里在生孩子?
而且这孩子好像还不太一般!大蟾王愣神片刻,又低头看看地上的酒壶,那白鹤不会是看热闹去了吧?念头至此,大蟾王用脚一勾酒壶并顺势抄在手中,随后凌空一步踏出,向着大秋寺飞去.
第496章 哪是人间能有
婴孩的啼哭声就像是整个大秋寺内外都能听到,也彻底缓和了残存的一丝剑拔弩张。那边的产妇的丈夫在外头同样喜极而泣,接受着所有人的恭贺。
甚至就连来此的将官此刻都将悬挂在腰间的佩刀往背后披风处一藏,走近几步向男子祝贺。
男子此刻在激动中连连回礼答谢,随后更是对着无法和尚一侧的大秋寺众僧不断长揖作拜。
“多谢无法大师,多谢各位师傅”
“善哉,施主不必多礼!”
无法和尚将男子扶起,男子便向周围人不断拜着,甚至不忘再拜一拜原本来者不善的军士们。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多谢将军!多谢诸位!”
“别拜了!”“对啊,留着力气抱孩子!”
“你还没拜稳婆呢!”“哈哈哈哈哈哈.”
“对对对,我想看看孩子!”
“别急别急,一会就能看到,年轻人,不是生完孩子立刻就能抱出来的!”
旁人恭贺加劝慰,人人脸上都是喜庆的笑意,仿佛这不只是男人的孩子,也是大家的孩子。
在这乱世之中,大秋寺中这一份善意却分外温暖人心,或者所有人也都渴望一份久违的安定,这孩子的出生也是一种新的希望,更是一种强大的鼓励。
大蟾王捏着酒壶藏手袖中,落到寺中的时候显得十分自然,仿佛他本来就在这里。
感受着人群的喜悦,又被那男子叩拜道谢,就连大蟾王应付得恭贺一句就四处顾盼了一番,既没见着想见的人,也没嗅着对方的妖气。
那白鹤人呢?这热闹不来看看?不会飞走了吧?
心中带着这些念头,大蟾王倒是也不急着离开,他视线望向无法和尚的方向,这小庙里倒是也有些能人,同时他也看向那个那个窝棚。
这会婴儿已经不哭了,但是就冲刚刚让大蟾王从醉酒中醒来的那个哭声,这孩子似乎也不一般,他倒也想看看。
当然,这会想着看看孩子的绝对不只有大蟾王一人,外头不论是普通避难的百姓还是来此的军士,甚至是寺院僧众都想要看看这孩子,自然更不用说孩子的父亲了。
窝棚内部,易书元伸手摸了摸已经放温的开水,又加了一瓢放凉的开水,随后小心地托着婴孩入了盆中。
一只手用手掌到手臂都托着婴孩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则用布巾小心擦拭婴孩身体,将血迹等物轻柔地擦拭干净。
这个过程中,那个婆婆和一起帮忙的妇人只敢在边上小心地看着,眼神和表情都随着婴孩和稳婆的动作而起伏,根本不敢使劲。
而才排出胎盘并清洁之后盖好被子的产妇也在床上歪着头望着。
这位年轻的稳婆动作是那么轻柔,孩童的小手小脚在水中还挥动几下,溅起一些水花,眼睛还没睁开却已经不哭不闹。
灰勉挂在窝棚的顶上,也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先生的动作一点不像是第一次接生,而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有些皱巴巴的,活脱脱一个小老头。
等易书元为婴孩擦拭清洁干净,又小心裹上襁褓的时候,孩童似乎都已经在她手中睡着了。
易书元将孩童抱到产妇床头。
“恭喜你们母子平安,孩子虽不足月,却也十分健康,刚刚那哭声可着实嘹亮!”
听到来自这位清丽稳婆的祝贺,床榻上已经精疲力竭的产妇只是报以笑容。
“谢谢,谢谢姑娘”
随后这母亲的视线就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睡得很香,给人一种十分安宁的感觉。
“对了,相公他还不知道呢。”
“我去叫他!我去叫他!”
那个妇人端着满是血污的木盆,穿过隔帘后到外头小心打开了门。
外头原本的喧闹在门开的那一刻立刻安静下来。
妇人把血水往外一泼,拘谨地看向外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谁,谁是孩子他爹?”
“我我我!我就是!谢谢稳婆,谢谢稳婆!”
男子连连揖拜,那妇人一手拿盆一手连连作摆。
“不不不,我不是稳婆,稳婆在里头呢,你进来吧,看看孩子!”
“呃好!”
男子望了望外头同样期盼中的众人,随后赶忙进了窝棚,而门也在这时关上了。
穿过隔帘,男子一到了产妇床前,带他来的妇人便指向幂篱所在。
“这才是稳婆!”
“啊”
男子愣了一下,赶忙又是一顿拜,不过易书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离开窗边,用剩下一盆清水清洗着自己的双手和手臂。
这一幕男子甚至不敢多看,脚步放轻走到床榻边,看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眼眶中又忍不住充盈泪光。
“娘子,辛苦伱了”
危险的时刻都已经过去,床榻上的妇人此刻心安而宁。
“相公.是个男孩!”
男子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己,弯着腰,只敢伸手触摸妻子的脸颊,却不敢用粗糙的手去触碰自己的孩子。
片刻之后,男子才忽然想起来什么地说道。
“外头的大家都想看看孩子呢.”
一听这话,老妇人赶忙摆手。
“唉,孩子不能吹风啊!”“对对对,吹不得!”
窝棚顶上的灰勉顿时传音一句道。
“这窝棚里面比外头还阴寒还脏呢,外头这会至少太阳出来了!”
易书元甩了甩手看向床榻,灰勉说得确实不错。
而且这孩子现在气息有些太纯净了,反倒容易见着不干净的东西,易书元自问不可能一直在这,所以也得处理一下,而这种处理再简单不过。见见天光,染一染烟火气立刻就好了。
这么想着,易书元便也笑着说道。
“屋中此刻寒凉潮湿,而外头这会天色放晴,抱着到门口无风处见见天光也是好的,亦能让心系此处的大家也沾沾喜。”
稳婆都这么说了,屋内自然无人不允。
“那,我抱出去!”
老妇人自告奋勇,小心翼翼抱起自己的孙儿,脸上满是疼爱和慈祥,但婴孩才离开母亲两步,孩童就“咿咿呜呜”地哭闹起来。
“哎呀,哎呀”
老妇人心慌不已,赶忙小心放回床边,但哭闹却并不停下,让其人都有些慌。
窝棚外,众人听到婴孩又在里面啼哭,人群也起了一些喧闹。
“怎么又哭了啊?”“是饿了吧?”
“里面怎么样啊?应该没事吧?”
“刚刚那稳婆出来倒了一盆血水啊”
“对啊,她好像神色也不太对,不会是出事了吧?”
人群开始渐渐不安起来,就连那些军士也都皱起眉头。
这也怪众人不知情,那妇人根本不是稳婆,同时那妇人也没在第一时间对外喊一句“母子平安”来安定大家,以至于现在众人胡思乱想起来。
窝棚中孩子哭闹不止,产妇伸手抚摸孩童,婴孩哭声这才小了下去。
“这,还是别抱出去了”
“没事,我来!”
易书元走过来,一边的男子和老妇人赶忙让开,她向着产妇点了点头,随后伸手轻轻抱起襁褓裹着的婴孩,轻轻晃动两下,本就已经止住哭声的孩童彻底安静下来。
“走,去开门。”
“哎哎哎!娘,您在这照顾娘子啊!”
“唉,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