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掌柜的一点不恼,和眼前的客人聊聊的感觉挺好的,这种看着有风度有学识又走南闯北的儒士,其人眼界也必然宽广,他的意见多听听肯定是有好处的。
易书元指了指酒楼内侧方向,又指了指旁边。
“掌柜的,你酒楼后方有一大片茅屋和空地,给个合适的价盘下来,将来可作为扩建之用,哪怕是起几间客房,建个马厩也是好的,你旁边那些楼宇没什么生意,或许也可盘下来,将来重建也好修整也罢,同酒楼打通关联,共作一楼……”
掌柜的微微张嘴,这跨度有些大了。
旁边的楼还好,毕竟是沿街地界,后方的那些茅草破屋就不值钱了,屋子都是破烂,而地在鹿灵县可不算紧俏,要拿下当然是很简单的。
“后面啊……老人害病孩童身残的一对祖孙,买了那几间破屋自然不难,西北这边嘛,但得了些钱财遭人惦记……后面可能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啊。”
易书元认真打量了一下掌柜。
“害病也并非顽疾,身残不影响手脚,掌柜的也是心善之人,何不收来酒楼当个听话的伙计使呢,将来你可缺人手啊。”
掌柜的笑了笑,也不回答,但心中却记下了,但想了想,他和这位客官聊的也就是些美好愿景。
太过理想的可能,其实做不得数的,生意从来没那么好做,除非天时地利而运转。
易书元点的菜都是比较快捷的,唯一的热菜烧鸡也是常备菜,后厨一烤就是十几只起步,所以也很快,和掌柜的聊了几句天的工夫,菜肴就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干荷叶包菜肴,油纸又包荷叶,简单四包像药材一样扎好又捆成一串,结账一百二十文钱,随后掌柜的将酒和菜亲自递到易书元面前。
“客官您收好。”
易书元点点头,一手接酒一手提绳,走出了客栈大门。
人虽走了,掌柜的视线却依然望着那客人离去的方向,见到有一个孩童从街岸边跑来,兴冲冲地和那大先生说着什么,还有一只什么松鼠一样的动物在两人肩头跳来跳去。
“掌柜的,再来一壶你们酿的酒——”
“哦,好嘞马上到——”
有食客吆喝,掌柜的转头回应一声的功夫,然后再回转视线望向门外的街道,但刚刚那个大先生和孩童却已经不见了。
掌柜的揉了揉眼睛,街道上人也不算很多,来去间个个分明啊……
……
初夏时节,承天府皇城深处,大庸天子今天没有在御书房中,而是在皇宫御花园内和妃子赏花。
虽还是年富力强的岁数,但皇帝的头上已经生出不少白发。
园中有一株栽种年月久远的牡丹,这牡丹本已经多年没有开花,而且花期也已经过了,却在这初夏时节盛开。
偌大的御花园中花香四溢,蜜蜂奔波彩蝶翩翩,更有宫中嫔妃和孩童的欢声笑语。
不过即便在这种时刻,皇帝好像也不能完全放松休息。
一封来自西北的奏报直接被送到了御花园中,这也是皇帝自己的规矩,有特定的文书,不论他在哪都得立刻送来。
这也是楚航的特殊之处,小小的鹿灵县令,却能直接上达天听,北仓知州都没这种待遇。
此前在县中的时候,楚航是让裴长天父子各种放心,表示若真心为国为民,则可保无恙。
但转头,楚航的奏报中,有关天鲸帮的事情就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根本不在皇帝面前隐瞒这帮钦犯的事情。
“父皇~您快来一起帮忙抓蝴蝶啊!”
皇子只敢远远喊一声,却不敢真的去花园亭中打搅父亲,而当年陪着一起在谭府听书的那几个皇子,如今已经戴冠成人,是不方便这么玩闹了。
“一会就来!”
皇帝回了一声,视线却根本没离开奏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楚航,朕当年亲笔御批的钦犯,他就这么奏请提用了,不过这帮子江湖人也确实算是有能耐了……”
这点容人之量,皇帝自然是有的,而楚航直接写明看似像是撇清责任,但字里行间尽是谏言,是信任帝王也是自身坦荡了。
“唉!”
皇帝还是叹了口气,看得一边的侍奉的诸多宦官和宫女一阵紧张,也只有章良喜不为所动。
“嘿嘿,虽是常人眼中蝇营狗苟之手段,但与国博弈不得有半点马虎啊!”
蝇营狗苟指的自然是南晏的各种细作手段,从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南晏在这方面可谓是费尽苦心。
大庸自然也是有细作在南晏的,所以大庸天子知道,某种程度上南晏的细作手段比自身治国之道还要上心。
在大庸天子眼中,南晏如今的国策,非王道大计,但也容不得半点马虎。
从民间到江湖,从江湖到官场,从官场到朝堂,纵观古今,历史上多得是堂堂正正却败给苟且钻营的例子。
亭子内不但有一些要紧的公文,自然也会备着笔墨纸砚。
此刻大庸天子持笔点墨,直接写下批复回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准!”
天鲸帮的事情,皇帝真的完全不知道么?
或许也未必,毕竟当今天子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只不过一来天鲸帮确实高手众多,二来对方后续也算识趣,更是促成了当年武林大会,让大庸朝廷和江湖关系大大改善,那么朝廷也就不死抓不放了。
不过多年之后还有这一出,倒确实令皇帝略感意外。
第368章 天鹤白羽
天际高空,易书元御风跃过江河湖泊,飞过崇山峻岭。
途径溯州三相县,相山脚下隐约传来阵阵钟声。
“当……当……”
这是相山宝刹的钟声,这钟声十分洪亮,并非仅仅是铜钟多大就声音一定大,也并非是撞钟的人多用力就一定传的远,或者说这钟声在易书元耳中本就不太一般。
几年前的相山禅院,如今的相山宝刹,因为御赐墨宝成匾的缘故,使得寺院名声不再局限于三相县,更是传遍周遭乃至整个溯州,香火自然也上了几层楼。
易书元不用落到相山宝刹就知道,此刻撞钟之人应该就是无法和尚。
不过这次易书元的目的地也并非是这里。
天风吹过相山,向北远去,一直到两国交界,一直到吹入那个大庸国土以北的国度。
如今的南晏和大庸,其实有着较为相近的文化和习俗,在历史长河之中两国相互攻伐,有诸多恩怨,但也相互影响。
时至今日,不论是经济还是文化,两国之间都相互影响颇深。
而两国的国界划分其实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界定,用易书元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有一些争议地区,但总体而言,两国基本沿着莫山山脉为界,边关城池分立两边。
易书元带着石生从高空向下望去,能见到并不算多巍峨的莫山,这山并不宽广,甚至在大庸和南晏国界中都只占据三分之一的部分,算不上什么天然屏障。
但山脉山脉,有山有脉,脉势可显亦可隐。
易书元飞过的时刻,观山势走向就知道,莫山山脉在地下依然蔓延其山势,而两国边关基本都在这种看不见的地势两侧。
很显然,这种划分不是巧合,在久远年月以前,也不是随便定下的。
西北三州,交界的不只是南晏,还有更偏西的国度,在这个方向上还有不少大小国度,这个三角地带也是经济文化相互交流的区域。
以前易书元并不关注这些,但此刻从天上观望各处,多少能明白一些大庸天子的想法。
大庸的旧君王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当今皇帝则不光考虑南晏这个旧敌,也想着本朝的影响力,只不过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带着一片淡淡的云雾,易书元御风继续向前,很快就已经入了南晏地界,手中掐指一算,偏向东北继续御风而行。
“师父,我觉得南晏是斗不过我们大庸的!”
石生是土生土长的大庸人,即便已经步入仙道,但在他的观念自然也是更多站在大庸的角度思考问题,实际上就算是易书元也多少对大庸多些倾向。
不过此刻石生这么说可不是因为主观上的喜好,而是一种客观所见产生的感觉。
理论上,南晏和大庸可以说都在同一片天庭的管辖之下,地上肯定也不乏地祇,但进入南晏国界之后,气数上的玄奥变化让易书元和石生心中多少也有一些特殊的感觉。
易书元想了下道。
“王朝气数其实并不绝对,今日你见南晏气数不够清明,但当年的大庸或许还要不堪,出了一位明君励精图治则大有改观。”
灰勉此刻也插嘴道。
“对啊,指不定南晏会出个厉害的皇帝,指不定大庸天子的儿子一个个都不成才呢!”
石生挠了挠头,他还是更盼着大庸好。
“唳——”
一声鸣叫将易书元和石生以及灰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易书元长袖一甩,带着一阵风飞向声音来处,远方云雾之后,竟然是一群红顶长喙的白羽鹤在天际飞行。
“哇,师父,这些鹤飞得好高啊!”
石生忍不住惊呼起来,要知道他和师父的高度,以常人肉眼的目力而言,下方的很多事物都只是一个小点,就连城池也十分迷你,而这群鹤却飞得这么高,很少在这种高度看到鸟儿的。
“唳——”“咯咯……咯……”
这群白羽鹤在天上忽然见到有人踏空飞行,显然也是一阵惊慌,但叫了一阵之后却也没有四散而逃,依然是维持着原来的飞行轨迹继续前进。
易书元和石生虽然带着新奇之色,但气息平和,踏风而行维持一定速度与鹤群同向,并且渐渐接近。
一段时间之后,易书元和石生已经处于鹤群旁边。
鹤的鸣叫声十分高亢有力,听着也有种清脆的感觉,双翅扇动扫动气流。
“这是一群从南部迁徙向北方的鹤,或许他们的起点在大庸境内,而终点则不知在哪……”
石生脚下生风,离开易书元身边到达鹤群中间,众鹤也不散,见怪不怪地继续前飞,而前者也学着鹤扇动翅膀一样舞动双手。
纵然是早已步入仙道,石生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这种美丽的大鸟,显得异常兴奋。
易书元观察着白鹤的动作,身躯缓缓向前,渐渐到了这群白鹤前方,以自己的身躯带动气流,也使得这群白鹤能够节约不少体力。
并且易书元也和石生一样,缓缓扇动双手,甚至身体也渐渐前倾。
“咯咯咯咯……唳——”
从易书元的口中发出一阵高亢的鹤鸣,也让后方的十几只白鹤纷纷鸣叫起来。
下一刻,易书元身上的衣衫渐渐化为白色,身上更是起了一阵朦胧的白光。
五指延展而羽化,身躯脖颈渐修长,额头一点红光显,振翅之间化白鹤……
在石生和灰勉眼中,看着易书元变化为了一只白鹤,甚至灰勉此刻都还抓在这只白鹤的背上。
“师父……”“先生!”
“师父您变成白鹤了!”
石生显得十分激动,而身边的这些白鹤似乎也十分惊愕,也好似带着一些亢奋,接连发出一阵阵鹤鸣。
“唳咯咯咯……”“唳咯咯咯……”
前方的易书元化为了一只领头的白鹤,振翅之间,后方原本诸多算不上队形整齐的白鹤纷纷相随,鹤群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而变化为了白鹤,易书元似乎也更能理解鹤群的情绪,这些鹤虽然飞得高也飞得有力,但显然已经有些疲惫。
众多白鹤频频望向下方,也是在寻找临时歇息的湖泊河流亦或是湿地,若是合适也未必会继续往北。
石生踏着风来到前头白鹤边上,看着鹤背上的灰前辈,又望向脖子细长头顶一点殷红的白羽大鹤。
“师父,我想学这个,我想学!”
白鹤并未转头去看石生,鹤嘴微张却又好似心神之声发出。
“此乃本门仙道玄妙之根本,习之并非简单口授,以心体悟,通感其情,悟透所观玄妙而在心中显化自身理解,则变化可成,白鹤展翅游天际,你见到的只是振翅高飞么,你心中的那一只白鹤在哪呢?”
石生微微张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师父说得他似懂非懂,显然这不是靠讲就能随便明白的。
灰勉过了刚刚的紧张,这会只觉得新奇刺激,从鹤背上站了起来,看向石生乐呵道。
“石生,你当初说了要学武功,都还没好好练呢,好高骛远可学不好。”
“我会好好练的!”
石生捏着拳头赶忙保证,不过这领头的白鹤显然没有什么回应,好似成了鹤,处于这高天之上,师父的性子也更加悠然几分。
“唳咯咯咯——”
领头白鹤振翅转向,向着斜下方而去,之后的白鹤纷纷跟上,就像是已经认定了前头的白鹤是头领了。
远方的大地上,带起一阵阵反光,那是大片的湿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