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那佛陀的怒气可真不值钱。”
易书元玩笑一句,拔开葫芦嘴置于唇边灌了一口,顿时有一股奇异的酒香稍稍溢出。
那武官倒葫芦倒出的是水,在易书元这则是酒,那股奇异的灵香甚至让身为僧人的照梨和尚都不由分泌唾液,又赶紧在心中暗念“罪过”。
外头守门的是两个士卒,一个精神抖擞,一个则抱着枪有些瞌睡,半梦半醒之间好似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不过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旁边的同袍赶紧推了推伙伴,后者立刻清醒过来,身子站得笔直。
来的是一大群武官,为首者是一个苍髯白发的老将,头盔被他抱在身侧,自有一股老将威势相随。
众人在门外不远处止步,也让守门的士卒分外紧张。
“可有好生看顾?”
打瞌睡的士卒生怕被责罚,本能想要表现,立刻先一步开口。
“回大人,我等丝毫不敢分神,刚刚我还听到里面聊天呢!”
另一个士卒不由瞪大眼睛,下意识看了看旁人,什么聊天,他怎么没听到?不过他也不会拆穿同僚。
“开门!”
“是!”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将门推开,外头的众人也看清了内部,拿着葫芦的易书元靠床边单腿而坐,孩童在一边裹着被子还没睡醒。
有人看了那守门的士卒一眼,但也没多言,而易书元此刻也塞上葫芦嘴,起身看向外部,当看到段嗣烈的时候,不由露出笑容。
“易书元见都督大人!”
“哦,你认识我?”
老都督和随行几人进入室内,面对他的问题,易书元则是带着笑意回答。
“如今我大庸朝中老将,能被皇上委以重任者只都督一人,周围武官又左右相随,关键昨日校尉大人也说会请都督过来,您不是都督谁又是都督呢?”
好气度!老都督心中暗自赞叹一声。
“说得在理,老夫问了一句废话!将先生禁足于此,倒是让先生受委屈了!”
老都督说着也看向床上的孩子,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这会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睡梦中还露着笑容。
“这可比风餐露宿要安逸多了,远算不上委屈,易某斗胆问一句,都督大人可查明此案了?”
易书元说话的时候几度看向段嗣烈,后者有所察觉微微皱眉。
“先生此前供词说自己看人极准,又说此次看走了眼,是否是先生也认为丁飞雄就是细作?”
易书元看向老都督,微微摇了摇头。
“细作那是此前诸位大人所认定的,易某虽略为自负却也不认为自己次次都对,更不想被无妄牵连,既已定性,便也无意辩驳。”
“哦?那若以先生眼光来看,丁飞雄是什么人?”
易书元将酒葫芦放下,看向门口已经透进来的晨光。
“易某早就说过了,教了向佛之人一篇经文,仅此而已!”
老都督看着易书元的眼睛,后者眼神平静并不回避,良久,老都督才皱眉道。
“难道这丁飞雄如此武功,真的只是个厌倦了江湖和过往的和尚?”
一边的段嗣烈见两人不再言语,便问了一句。
“易先生难道也认识我么?”
易书元笑了,点了点头道。
“若易某没看错的话,你是姓段吧?可还记得龙飞扬?”
段嗣烈诧异。
“龙飞扬?”
“哦,看来我那好友当初并未留下名讳,他便是送你锻身图的人。”
段嗣烈瞪大眼睛,身上犹如电流窜过,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那位前辈!原来他叫龙飞扬!易先生您认识他?可知前辈在哪?”
“我那好友居无定所,是个和我一样喜欢乱转的人,如何能知晓他在何处呢?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承天府,一别已有数年了……”
两人的话语中所指之人并不难想象,在场几人无不露出诧异。
第226章 便了你心愿!
在场的武官之中,包括老都督在内的几人,都是在之前才听过段嗣烈说起当年的往事。
易书元和段嗣烈的话一出,几人便明白那龙飞扬定是当年出现过的先天高手。
不过要论激动,当然要数段嗣烈为最,他看了看身边的都督,见老都督没有说什么,便带着略微激动的语气再次询问道。
“那,龙前辈身体可还好?先生既是他的好友,是否有办法联系到了他,亦或是有其他约定的地点再度会面?段某,十分想再见一见龙前辈,想当面致谢和赔罪……”
人一激动声音就下意识会大不少,即便是段嗣烈此刻也难以克制,也就把石生给吵醒了。
“唔……师父,好吵啊……”
石生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躺着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看向屋中,见到居然有这么多人。
“哎呀,师父,好多人啊!”
石生裹着被子坐了起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室内,眼神满是好奇,并无半点惧色,也让室内关注过来的视线也变得柔和。
“穿好衣裳后自己做功课。”
“哦……”
石生立刻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从床边拿了自己的衣服开始穿了起来,一边穿衣还一边看其他人,更是频频留意段嗣烈。
看到段嗣烈如此激动,易书元也有几分欣慰。
“你龙前辈是早已跨过武道先天之境的人,他身体还能不好咯?不过想要见他可不容易,有时候想找找不见,有时候随便去个地方都能碰上……”
易书元说着补充了一句。
“不过嘛,数年以前确实曾经约见于西北,只是不知会在何处见面,但他想找我倒是总能找到,下次见了他,我会和他说说你的事,至于他要不要见你就是他的事了。”
只是这句话就让段嗣烈感激不尽了,郑重向着易书元作揖行礼。
“那段某在此先行谢过易先生了!”
“段大人客气了!”
易书元细作的身份本就几乎已经被排除了,又有段嗣烈这一段能对照得上的过往在,自然更足以说明他的清白。
在易书元这没什么好问的了,寒暄几句之后,老都督带着人离去,并且还下令易书元师徒可以不用禁足于客舍,除了不能进入士兵站岗的一些区域,禅院内其他地方可以走动。
结合此前的诸多了解,老都督邹介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定论,等离开了客舍区域,他也不由对旁人说道。
“如此看来,确实如那丁飞雄所言,那些细作与他并无关系,来此只不过为了秘籍和丹药。”
但同时也等于说细作的追查线索就此中断,想要再细查得另寻他法了。
“可是都督,不是还有个和尚行踪不明么?就算那和尚也不是细作,可丁飞雄毕竟是南晏人,又有这么好的武功,留着他是个祸患,还不如当做细作处理,也是大功一件啊!”
这个开口说话的武官也算说出了几位将官的心声,抓住细作处理掉,和装上已经被别人处理的细作,并且还断了线索,哪个对自己更有利就不用多说了。
周校尉和三相县的县尉这两个原本负责此处的武官则沉默不语,两人对视一眼,犹豫着想要开口。
他们同丁飞雄等人接触时间更长也更有感触,觉得他可能真的如那易先生所说,是一个向佛之人。
“功劳虽然重要,但若我是那固执己见之人,如何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南晏狼子野心,觊觎我大庸沃土,皇上将北凉州,溯州,北仓州三州军务交由我整顿,不是让我来杀良冒功的!”
老都督说着看了刚刚谏言的将军一眼,后者面露惶恐。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只是担心皇上怪罪都督……”
“我知道你的本事,功劳将来战场上有的是机会!怪罪么,也怪不到你们头上……我只是担心真的起战事啊!对我们而言太早了……”
段嗣烈出于理智和情感,都不希望丁飞雄被定为细作,从而可能牵连易书元,此刻也恭维道。
“都督英明,难怪皇上委都督以重任!”
周校尉和三相县县尉也赶忙跟着开口。
“都督英明!”“都督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追索那些细作究竟来源何处!”
一群武官边说边走逐渐远去。
后方的客舍之中,易书元轻轻摇扇微微点头,也难怪当今的大庸皇帝能让邹介统管三州,并且给予很大权利,让三州官员尽力配合。
虽然大庸早已经废除节度使一职,但邹介老都督的权势几乎等同于三州节度使,以当今大庸皇帝的性子能给出这么大的权利,足见对邹介的信任。
当天午间,易书元被邀请到一座寺外大帐之中,与邹介等武官一同用餐。
账内摆着桌椅,易书元师徒都能入座,同诸多武官坐在一起,也算是给足礼遇。
段嗣烈更是频频为易书元倒酒,从而了解到不少龙飞扬的事情。
边吃边聊酒过三巡之后,邹介对易书元道。
“易先生,那丁飞雄厌倦了江湖有心向佛,虽然他是南晏人,但我邹介也不想为难他,送往御前的奏折之中,也会秉承公正之言。”
这种事邹介完全有权定性,但汇报肯定要汇报的,当然了,如果皇帝实在看丁飞雄不顺眼,那就没办法了。
邹介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可是丁飞雄武功奇高,始终令人介怀,老夫希望易先生出面,劝说他自废武功,如此老夫当可担保他能留在相山禅院安心出家为僧!”
这话听得餐桌上为之一静,就连之前想要将丁飞雄定为细作的武官也面露诧异,废除武功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比杀了他更痛苦。
易书元也是动作一顿,但其实并没有太大意外,只是意味深长道。
“看来确实是易某做这个恶人最合适了,不过邹老都督为何不问问皇上呢?或许皇上有这份胸襟能容得下一个带着武功的无法和尚呢?”
易书元这话多少带着一丝丝讽刺,但邹介也并不恼,让这样的大儒做这种说客,如果还不允许人家牢骚几句就太过分了。
“老夫相信皇上绝对有这份容人之量,只可惜老夫没有!老夫总领三州军务,能留丁飞雄一条命已经是最大底线,还望易先生体谅!”
边关军务乃重中之重,此事是肯定要送完整的折子去承天府的,不过邹介只会言丁飞雄自废武功,也不会让皇帝苦恼这件事的。
“罢了罢了!”
易书元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后直接起身,转身走向账外。
“易先生,您去哪?”
段嗣烈也站了起来。
易书元回头看了一眼,带着话音离去了。
“自然是去找无法和尚!”
“师父,等等我啊!”
石生可不敢和这么多煞气弥漫的武将在一块吃饭,赶紧拿了几个饼子去追易书元。
段嗣烈想了下对邹介道。
“都督,我跟过去看看?”
邹介点了点头并未起身。
“去吧,你们想去的,都一起去吧!”
其余武官面面相觑,最后除了老都督自己巍然不动,其他武官竟然全都站了起来,一个极可能是先天境界的武者自废武功,谁都想去看看。
从这种反应上看,其实所有武官都已经相信丁飞雄真有心向佛,易书元去劝,八成能成功的。
……
寺院看押丁飞雄的那一间禅房门被再度打开,进来的不只有负责看管的武官,还有易书元。
同时后面也跟着八九个武官,而段嗣烈就在易书元近处,帮忙拉着石生。
一看到易书元过来,囚笼中原本平静的和尚显得略微有些激动。
“易先生!您没事吧?他们应该没有为难您吧?”
易书元走入禅房之中细细打量笼内的和尚,对方眼神只有关切,并无什么凶戾。
“易某这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