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确实如易书元所想的那样,陆雨薇对着天上说了好多问了好多,但就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想了下,易书元便站起身来,走出仓去,上到了甲板上,随后又一步踏出船外直接踩着开阳河波涛,走到了稍远处。
这边有一从芦苇荡,易书元在此处停下,直接坐在了波涛之上,随后将展开折扇轻轻一抖。
“啊……”
一声低微的惊呼中,陆雨薇直接从扇子中掉了出来,“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在反应过来之后,陆雨薇立刻陷入惊慌,左看右看都是河面。
“这是开阳河,仙长?”
“不用担心,开阳水神察觉不到你在此处的水中,那小鲶鱼更不可能,我看你在里面应该憋得难受,有什么话就说吧。”
易书元肩头的灰勉此刻更是得意一句。
“就算那水神知道又如何,借他一个胆子,他敢来向先生要鱼么?”
陆雨薇敏锐听出了灰勉口中的信息,关键是这小貂的语气神态和之前不太情愿帮她的那会完全不同。
在我躲在扇子中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陆雨薇踩着水,只有肩部以上露出水面。
“仙长,可是在我躲藏期间,开阳水神找来了?”
易书元摇了摇头。
“发生了一些事情,那纠缠你的家伙应该暂时是出不来了,至于开阳水神,如今他应该更关注于修养,也不太可能出来。”
话虽如此,但易书元也不好明言让开阳水神解除陆雨薇身上的法术,毕竟就算双方可能都心知肚明,可这一层窗户纸还是没捅破的。
“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把那……”
易书元一下按住了灰勉的嘴,这事不好胡乱吹逼,还是把影响范围控制一下的好。
“咳,易某去找开阳水神评了评理,告诉他开阳水域有妖邪作祟,希望他好生看管,开阳水神通情达理,表示知晓,随后便将那闹事妖邪都抓了回去。”
灰勉有些郁闷,挣脱了易书元的手,从得意变得没什么情绪,点头附和。
“就是这样的!”
陆雨薇看看这小貂再看看易书元,心中满是不信,但既然仙长不愿说,也只能点头致谢,这谢意则是真心实意的。
“多谢仙长!”
陆雨薇小腿以上的身体缓缓浮出水面,向着易书元行了一个长揖大礼。
这礼易书元也就受着了。
“为保万一,你还是先随着我们一起去承天府,到了那边再以你说的方法自行脱身,这两天你可在开阳河中自行游动,我扇中水潭太小,难免让你觉得烦闷。”
陆雨薇直起身露出笑容,又行了一个万福。
“我听仙长的!”
易书元瞥了瞥她。
“你还是先回水里去吧……”
陆雨薇初时略微不解,随后反应了过来,赶紧又落回水中,甚至把半张脸都给埋在了水面以下,小心张望易书元那边,却也不见什么特别的神色。
即使为了缓解尴尬,也是为了满足自身好奇,易书元便提到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若是陆姑娘不介意,可否同易某讲讲令尊令堂之间的故事?”
陆雨薇脸上发烫地吐出泡泡,听到这个倒是微微一愣,嘴唇浮出水面。
“仙长对这事感兴趣?”
一般来说,虽然对于自己这种身份的半妖是还好的,甚至比普通妖怪更容易获得好感。
但对于人与妖结合这种事本身,不就是“离经叛道”乱了纲常吗?
听到陆雨薇的话,易书元左手亮出抚尺,右手折扇滑出,“刺啦~”一下展开折扇,带着笑容扇了扇扇子。
“鄙人红尘之中说书人一个,最感兴趣的便是世间种种奇妙故事!”
说书人?
陆雨薇又愣了一下,以前是没见过,现在才明白和仙人打交道真是奇妙,时不时就能把她给弄迷糊一下。
灰勉怪笑一声。
“嘻嘻,先生救你,一是因为你确实没有戾气也没撒谎,二就是对你爹娘的故事感兴趣了,可不是因为你长得好!”
陆雨薇笑了笑,尴尬的情绪也已经缓和,视线从易书元身上移开,看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对我爹的记忆都快要模糊了,小的时候我觉得我爹很懦弱,因为遇上危险和麻烦都是我娘摆平的,长大后看着他一天天老去,而我和娘却没什么变化,才知道爹有时候很无力……”
陆雨薇的声音很低,透着一种感慨和追忆,那一股思念的情绪就连灰勉都能清晰感觉出来,更不用说通感之能非凡的易书元了。
……
大船顺着开阳大运河不断前行,这段时间里河中自然没有什么妖邪出来作祟。
行船十日的时候正值惊蛰。
是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这晚上别说是有人到甲板上了,就连偶尔巡查一圈的船工都不愿多转悠。
易书元站在甲板上看着天空的电闪雷鸣,这不只是自然的惊蛰之雷,还能偶尔见到神光,这是有天神借闪电光照大地,似乎在巡视什么。
天神行事很讲求一个符合天时,如非必要,雷部活跃也往往是在惊蛰之后。
该不会是在找我吧?
易书元心中忽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却又略觉荒谬。
一条锦鲤从船边的水中一跃而起,落到易书元身边化为一个红衣女子,她也抬头看向天空。
“易先生,其中有一些不是寻常天雷。”
如今陆雨薇也不仙长前仙长后的叫了,也学着船上的人一样叫易先生,这样没那么强的距离感。
“轰隆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电光之中犹有神光延展,更是将雨中的大地照得有一瞬间的透亮。
第140章 玉牌在亮
大船中途停靠的地点其实不多,从茗州起航以来,也就在泊云港附近的小河村,以及之后另一个小村落暂留。
前段时间大船停靠泊云港附近的时候,易书元还陪着杨本才去看了看河神庙。
河神像都塌了,这庙居然还在开放,正殿破碎的河神像被清理了个干净,然后挂上了一张画着神像的幡,说是准备换新神像。
不得不说庙祝的思维转变能力确实强,却也让杨本才大失所望,觉得自己运气不好。
在航行了大约二十日的时候,大船终于靠近了承天府的水港。
河道流域在距离承天府还有十几里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更宽。
到了这里,各船的航行速度也都开始降低,在易书元的视线中,周围的船只也渐渐变得密集了起来。
“京港快到了——”
有船工在甲板上吆喝一声,也引得在船舱中的人纷纷出来。
港口还没到呢,附近林立的船帆已经十分壮观,而远处的承天府港口,更是规模宏大气派非常。
杨本才站在易书元边上,此刻很明显心气高涨。
“京城,我杨本才来了,等我金榜题名,便可名传天下——”
杨本才这么呼喊了一声,不但船上人在看他,就连附近稍微近一些的船只上也有人望来。
即使以易书元的脸皮也是叹了口气,离开了杨本才身边两步。
船底下,陆雨薇一直跟随着,这会她也并未变成鲤鱼,而是以人身游动。
陆雨薇双腿并拢如鱼尾一样扭动前行,甚至不需要手的辅助,仅仅依靠身体的柔韧就能灵活控制方向,且速度丝毫不慢。
易书元站在船舷边,以余光瞥了一眼水下,心想着若陆雨薇去他上辈子的世界,在那种水族馆应聘个什么美人鱼表演岗位,那水平一定是首屈一指的。
越是接近承天府的港口,船只就越是密集,但并非毫无次序,居然有一些官派的小船在河面上穿行。
其中一艘这会也在靠近了易书元等人所在的大船。
大船此刻已经抛锚停稳,两船高差八九尺,大船这边便向下抛下去一捆绳梯。
随后小船上一个包着头巾的官差就顺着绳梯爬了上来。
官差一上来,早已等候的船东方面就赶紧凑了过去,没错,就是收船费的那个老头。
“差爷,我们从茗州来,泊位何时能排到?”
官差扫视船上一周,看得出来这船也载了一些乘客,视线更是在易书元和杨本才处略微停留,这应该是赶考的儒生。
“茗州,那么应该是运了茶叶了?可否需要返货?数量和预计停留时间算好了吗?”
“回差爷,是茶叶,数量不多,仅仅小半仓,具体数额和一应事务,已经记录在此,差爷您看……”
管事的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不过不远处的易书元明显看到纸条下还垫了东西,八成是银票什么的。
官差接过纸条一摩挲底部,快速瞥了一眼,看到是京城大通钱庄的五两银票,顿时脸上带了一些笑容。
“嗯,是懂规矩的,已经全都写好了,那也省了我不少事了,船上没载什么通缉犯吧?”
“哎呦差爷,这是什么话呀,咱东家是小本生意,再三叮嘱我看紧了,如何敢犯法呀!”
官差笑了笑。
“贩茶还能是小本生意,你们这些商人啊,呵呵呵呵,我下仓去查查吧,例行公事还是免不了的!”
“是是是,差爷请!”
管事的连连伸手作请。
等官差查完之后,官差回到甲板上递给管事的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丙六”代表着泊位,又给了一张便签,盖上随身带着的印戳。
“明日巳时入港,后日午时出港,误一些不要紧,却不可超了时候!”
“知道知道,多谢差爷!差爷慢走!”
管事的连连点头。
官差摆了摆手,在走向绳梯的时候看向易书元和杨本才的方向喊了一声。
“当今天子有旨,今年的春闱恢复了兵法和武科内容,能知兵事者可以试试,这旨意是传出去了,但应该还没广传。”
在数十年前,大庸的武科就被主要以军中荐举制的一系列制度替代了,已经很多年没设科专考了,但再次加入也说得过去。
而大庸的科举其实也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在一些炙手可热的名目当年,一些事也会体现在其他科举考卷中。
比如今年第一年恢复武举,那么文科贡士考试的时候,大概率可能有兵事方面的内容涉及,或许不多,但绝对有。
毕竟大庸也向来有儒将的传统,能文能武是一段佳话。
其实这种事只要到了京城内部,肯定马上就知道了,但提前会知一声,还是很令人承情的。
杨本才闻言赶忙拱手致谢。
“多谢差爷告知,若非您说,我还不知道呢!”
易书元也是向着这位官差拱了拱手,虽然他不是考生,但对方明显也是对他释放善意的。
官差笑了笑,摆摆手顺着绳梯下去了,那艘小船则继续前往其他货船。
船上管事的对着杨本才和易书元笑道。
“怎么样,坐我们的船有好处吧?不过这位公子,你不是不到承天府嘛?”
易书元收敛了笑容,这人记性还挺好,正想说什么,对方却没再说话了,笑了笑摆摆手转身离去了。
今天白天是入不了港了,还得等到明天上午,船上的人便提前开始休息了。
不过货船入不了港,不代表船上的乘客也上不去岸,在官差的小船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有一些民间小舟划过这些个抛锚的大船边上。
“有人要上岸吗——有人要上岸吗——十个铜钱一个人,送到岸边直接登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