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云初忍不住呻吟出声,却没有继续发声。
鲁绣继续道:“十六卫大将军全军覆没,如今的十六卫军中无主,朝廷那边又管杀不管埋的,至今还没有派来一名大将军总管。
军中不可长久无主,现如今还算安稳,长时间下去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县尊,您贵为镇军大将军,为长安军职最高,属下窃以为陛下应该是觉得您在长安……”
云初陡然睁开双目,愤怒的道:“没错,老子是镇军大将军,也是如今长安军职最高的一个,你信不信,只要老子今日踏进军营整肃军队,明日,就会有一位天使过来,拿我问罪?”
鲁绣干笑一声道:“不会的,不会的。”
云初冷笑道:“说不定就是你这个狗日的掏出一封旨意拿我下狱呢。”
鲁绣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
云初越发的愤怒,指着门口道:“滚出去。”
鲁绣倒退着离开云初的官廨,同样小心的关好大门。
就在云初的官廨外边,站立着长安大大小小的官员无数,武氏兄弟见鲁绣出来,就小声问道:“君侯没有同意?”
鲁绣叹口气道:“君侯也难啊。”
武承嗣道:“不成,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周兴还在审讯,而且我听说人越抓越多,再这么下去,长安就要出大事,这个时候,君侯不站出来不成。”
说罢,就要跟武三思一起推门进去,就在武承嗣的手触碰到大门的时候,他的身体怵然一惊,连续打了两个摆子,于是,他转过头问武三思:“拼着再挨一顿打?”
武三思摇头道:“这一次不同于往日,这是要把云初放在火上烤,我觉得他虽然不至于弄死我们,可是呢,让我们兄弟躺床上舔舐伤口三个月是一定的。
大兄,我们还是算了吧,你看,雍王贤也来了,要不,推他当大头算了。”
武承嗣回忆一下云初殴打他们兄弟时候的残暴模样,就连连点头道:“说的很对啊,长安爵位最高的可是雍王啊。”
武三思嘿嘿笑道:“雍王出头,虽然陛下那里能过去,可是呢,太子,皇后那里一定是过不去的,这一次,就算雍王贤做的很好,也会为太子跟皇后所嫉。
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武承嗣笑道:“君侯还知道躲在官署不出来,雍王贤就这么大剌剌的过来了,明摆着是想临危受命呢,不坑他坑谁啊。”
说罢,武承嗣就带着武三思以及对过眼神的张甲,鲁绣等一干长安官员,齐齐地拦在雍王贤的面前拱手施礼道:“请殿下救一救长安。”
与雍王贤一向交好的卢照邻与杨炯更是拜倒在地,拉扯着雍王袍服的下摆哭泣道:“能扭转长安局面者,唯有雍王殿下一人矣。”
雍王贤急促的道:“孤王也是察觉长安危在旦夕,这才匆匆赶来请蓝田侯执掌大局,尽快让纷乱的长安平息下来。”
张甲惨笑一声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家县尊因为陌刀手赵挺刺杀天使瑞春一案已经是待罪之身,偏偏陌刀营中已经群情激愤,殿下再不出面,长安危矣。”
雍王贤的面色一瞬间变幻了好几次,此时,他才开始后悔为何要来万年县找云初出手了,否则,他居住在雍王府里隔绝内外交通,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头上。
现在麻烦了。
就在雍王贤准备推辞的时候,就看到武承嗣跳起来对一众官员喝道:“雍王有令,命刑部侍郎周兴停止审讯人犯,待陛下旨意下达之后再论其它。”
鲁绣也迅速的下令道:“雍王有令,命长安各部官员即刻筹备粮草,以五日为一期,保证十六卫将士供给,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喏!”
雍王贤推辞的话虽然也说出来了,却淹没在一片应诺声中,眼看着一大群官员轰的一声四散跑开,雍王贤就知晓,长安这口黑锅他是背定了。
旁人不知道长安周边还有大军窥伺在侧,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更知晓他的父皇如今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长安呢,就想知道,在乱局之下,谁会跳出来执掌大局。
这个时候谁跳出来,谁就是长安最有权势的人,也可以说是长安之主,这个时候的长安之主,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名头,皇帝之所以把长安弄成这个模样,要找的就是这个长安之主。
至于找到之后要干啥,谁都说不清楚,只有皇帝一个人心里有成算,总之,绝非好事。
雍王贤见众人星散离去,想要阻拦已经晚了,他就迅速的来到云初官廨门口,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门突然就开了,云初急匆匆的走出来,来不及跟雍王寒暄,就对殷二虎吼道:“速速备马,某家要去九成宫,拜见陛下。”
殷二虎匆匆的走了,云初又握住雍王贤的双手道:“殿下真是有担当啊,这让下官惭愧万分,殿下且执掌长安一段时间,下官这就去九成宫向陛下求一个新章程。”
说罢,就松开雍王贤的手急匆匆的离去了。
“唉,唉,唉,君侯,不是这样的。”
尽管雍王贤不断地在身后呼唤,云初却充耳不闻。
雍王贤只是呆滞了片刻,原本慌乱的眼眸马上变得清明起来,甩甩袖子进入云初的官廨,坐在云初常坐的椅子上,低声道:“换茶。”
守在门口的仆役立刻给雍王贤换上了新的茶具,茶水,李贤喝一口茶水对随同自己一起来的僚属道:“命,万年,长安两县的执事官来堂前听用。”
僚属们应诺一声,就连忙去了。
李显打量着云初官廨里的陈设,自言自语的道:“这未必就不是一次机会……”
三百里,云初快马一日赶到!
李治瞅着狼狈不堪的云初笑道:“孙膑说,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军,你一日跑了三百里,怎么还没有死?”
云初喘着粗气道:“臣是上将军,也跑了三百里,不过,这跟死不死的没有半分关系,孙膑胡说呢。”
李治又道:“听闻云大将军最近觉得自己是一个大人物了,可以庇护更多的人,这一次朕专门给你准备了一个大场子,让你庇佑,你怎么不庇佑你的门下人,却一日跑了三百里来看朕?”
云初摊摊手道:“这不是来这里帮忙庇护了吗。”
李治呵呵一笑,只是仅存的一只独眼冒着寒光阴森森的道:“以前都是朕让你们心满意足,现在,轮到你们让朕心满意足了。”
云初小心的问道:“陛下心满意足了吗?”
李治点点头道:“朕的政令在长安还算是畅通无阻。”
云初道:“长安本就与大唐其余州县别无二致。”
李治阴狠的瞅着云初道:“真的别无二致吗?”
云初道:“最多是富裕了一些。”
李治将双手插进宽大的袍袖里,抱着双手道:“朕现在只想过点安静日子。”
云初道:“陛下若是还都长安,必定有无数安稳日子可以过。”
李治回头道:“朕还以为你这一次来九成宫是来问朕这个罪人的。”
“微臣不敢。”
李治点头道:“很好,总算是有一个说实话的了,也就是说朕有过错,只是你不敢指责是吧?”
云初喟叹一声道:“陛下讲理的时候,臣还是愿意跟陛下讲讲道理的,哪怕针锋相对问题都不大,现在很明显了,陛下不愿意讲道理了,臣要是还跟陛下讲道理,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治道:“是这个道理,朕啥都知道,啥道理都明白,现在,朕不想讲道理了,你奈朕何?”
云初摊摊手道:“没办法。”
李治凑到他身边道:“就没有产生一点啥别的想法?”
云初同样低声道:“最多在修史的时候说陛下的几句坏话?”
“哈哈哈,你以为朕会在乎身后名吗?”
云初叹息一声道:“总要抑制一下的,洛阳死了两万,长安死了八千,要不然陛下在晋阳也发动一下?”
李治抱着胳膊道:“安知朕没有动晋阳?”
云初有些悲伤的道:“都是为了啥呀?”
李治笑道:“朕不折腾你们,你们就会折腾朕。”
云初道:“天下承平太久了……”
李治笑道:“官员们也吃的脑满肠肥的,吃饱了没事干,就会生出很多不该有的想法出来,人人都把大唐当成一块肥肉啃,就不要怪朕吞噬他们身上的肥美膏腴。”
云初道:“陛下想重整吏治,却有心无力?”
李治道:“别瞎猜了,朕就是不高兴,就是想过一段安静日子,在朕过安静日子之前,谁打搅朕的安宁,谁就死!”
皇帝已经开始不怎么愿意跟云初像以往那样说心里话了。
云初躺在澡盆里洗澡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清楚这一点了。
或许,现在的皇帝,谁都不相信,谁都信不过,除过杀戮,他已经想不出别的有效的安抚他那颗不安的心的更好的办法了。
据说,一头老虎老了,会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将领地内的所有野兽都凌虐一遍,而后才会放心的回到老虎洞里,等待死亡的降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李治的桌游
人老去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跟年龄有关,另一种跟心态有关。
根据云初观察,老人们所表达出来的豁达,宽容,从容,睿智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当他独处的时候,他的心其实慌得要命。
控制的好的,就是一个好老人,甚至是孩子们眼中的完美老人,慈祥,大度等等优点数之不尽。
控制不好的那就完蛋了,吝啬,刻薄,易怒,好色,无理搅三分的本性就彻底暴露出来了,让子女们的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李治的病情更加严重,他不仅仅是年龄老了,心理也老了,显露在外边的病情表现就更加的严重。
不过呢,他好歹招呼云初跟他吃了一顿饭,当然,餐桌上难免还有一头熊。
跟李治混了快二十年,这头熊餐桌上的礼仪非常的严谨,至少还知道把心爱的烤鸡往云初这个客人的面前推一推。
跟巨熊相比,李治的餐桌礼仪就糟糕的一塌糊涂,一会说他平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武媚当皇后,早知道是如今这个下场,他当年就该自宫。
一会又骂李弘是一个狼崽子,小小一只的时候惹人怜爱,谁知道全是伪装,长大之后就学会吃人了,还专门吃他老子,还是掏心掏肺那样的吃。
骂李义府,骂许敬宗,骂长孙无忌,骂李绩,骂褚遂良,最后骂无可骂的时候就顺带着连云初一起骂。
反正,这些人都是畜生,自己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却没有一个领情的,统统该死,最好挫骨扬灰才好。
云初一日跑了三百里路,饥肠辘辘的只顾着填饱肚子,至于皇帝说了一些啥,他充耳不闻,只顾着往肚子里填东西。
“我说话你在听吗?”
李治得不到云初这边给出的回应,大怒之下夺走了云初手里的蹄膀塞给巨熊怒道。
云初张张油光光的嘴巴道:“皇帝不差饿兵。”
说罢看一眼战战兢兢的巨熊,巨熊就把李治塞给它的蹄膀送还给了云初。
李治大怒,一脚踹在巨熊的屁股上,巨熊嘤嘤两声,就很自觉地趴在地上。
这头巨熊被李治伺候的比人还要干净,尤其是两只爪子,跟人的手没啥差别,云初拿过蹄膀又撕咬了一口。
“耍赖是吧?”
“不是,臣的官已经很大了,年纪也不小了,儿子闺女一堆,没法子耍赖。”
“看起来,你似乎对朕这一次干的事情没有多少怨言?”
“上面的人死多了,底下的人才能迅速弥补上去,上面的人死多了,以前勋贵们的力量就会被削弱,这是一个自上而下的一个联动。
陛下,说起来,此次长安大清理,最占便宜的就是长安。”
李治丢下手里的骨头道:“怎么说?”
云初道:“死了八千多人,这八千多人中超过七成以上的人都是读书人,是士,是官,是吏,而我长安这些年培育出来的读书人,能成为士,官,吏的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不是他们的学问不成,也不是他们没有手段,只是因为位置就那么多,而且呢还是一颗萝卜没拔呢,旁边就有好几颗萝卜等着入坑呢。
现如今,陛下拔掉了八千多个萝卜,砍死了不少等待入坑的萝卜,导致萝卜地里荒芜一片,萝卜地自然是不能荒芜的,必须要把萝卜种下去,可是呢,陛下把自家的萝卜拔掉了太多,一时间没有那么多的萝卜可用……”
“于是,你长安培育出来的新萝卜就能入坑了是吗?”
云初笑道:“自从臣回到长安,就对长安经济问都不问,底下的官员们已经开始向我抱怨,长安的经济发展已经陷入了停顿之中,希望我能拿出一个好的办法,尽快让长安的经济繁荣起来,如此,长安才能应付越来越多的人口。
臣又不是神,长安如此大的体量,增长一毫,几乎就是大唐一个州府的税赋,臣是有一些小聪明,这些经济上的小聪明放在晋昌坊这样的小地方,对臣来说那就是小事。
长安,长安啊,这么大的体量想要有肉眼能看得到的发展,就需要有根本意义上的大动作,这样的大动作,我做不来,只有陛下能做到。”
李治狐疑的道:“你是说朕杀了长安八千人,不但没有削弱你对长安的控制,反而算是帮助了你?”
云初丢掉手里吃残的肉骨头道:“怎么让经济活起来?那就必须要有流动性,只要经济流动起来了,就能恩泽很多很多人。
用最简单的话来讲述这件事情,陛下将左口袋的钱放到右口袋这个动作,我长安就有很多人能够获益。
更不要说八千多人身死,他们的财富自然不会死掉,只会开始流转,只要这些钱财开始流动了,就要过长安官府这道闸口,过一遍闸口官府就收入一笔。
这只是一道吃死人钱的对应关系。
与此同时,还有吃活人钱的对应关系也在里面,死了八千多人,就有新的八千多人补充进去,陛下万万不可小看八千多人的流动对财赋带来的帮助。
如今的晋昌坊坊民不过才六千余,可是一个晋昌坊一年对大唐的赋税贡献超过了很多的州府,更不要说这一次是八千多士,官,吏们在移动,这对长安的贡献要比晋昌坊的贡献大的多。
所以说,陛下此次在长安做的事情呢,就相当于在长安这潭死水里掀起来了万丈狂澜,接下来,臣下就能借助陛下掀起的狂澜做很多的事情,至少,可以扭转长安经济停滞不前的局面。”
李治疑惑的道:“杀人也能有利于长安经济?”
云初笑道:“因为长安的政治已经与经济息息相关,这就是《政治经济学》的精髓所在,它不为尧存,也不为桀亡,只要长安这个基础不被毁灭,它能吸收朝露琼浆茁壮成长,也能吸收腐尸烂泥生根发芽,总之,前进的脚步一旦开启,就只会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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